炊煙 (十六)

對樓辰軒來說，沐庭的重要性遠遠大於會不會病死的恐怖組織領導，他並沒有向沐庭一樣這麼悲天憫人，當他離開了該死的深山奴隸生活後，他只想要遠遠的拋下那些過往，當然他知道他自己許下的承諾，既然是對上帝跟家人起的誓，他也會遵守，直到真的來的那天再說，不過當他一看到沐庭他就知道自己沒辦法真的按照誓言娶克莉斯汀，他愛的確實是沐庭，他沒辦法娶一個自己不愛的女人常伴身邊，那至於是不是把恐怖組織的首腦醫治好了然後讓他再次統治，那真的都太遠了，他的病開刀成功的機率這麼低，病人熬不熬得過手術台都還是一個未知數呢，開刀失敗或是還是因病過世都是很大的可能；樓辰軒從來不自詡為神仙，他不過就是一個外科醫生，是大家太抬舉他了；就再加上就算開刀成功還有一個聶筱粉擋在那裡，樓辰軒相信聶筱粉願意出手，這個軍閥頭頭可以再次作威作福的機率幾乎是零，去幫他開刀又何妨?

沐庭真的不知道要怎麼回覆樓辰軒突如其來的表白，也不知道要怎麼回覆聶筱粉的行動，她不知道聶筱粉到底有多大的能力可以打到一個恐怖組織，她甚至根本不知道能不能信任他們......

聶筱粉只是走到沐庭身邊，拿了她的杯子幫她倒了杯酒

「紅酒？」

沐庭點點頭，不知所措的看著聶筱粉，實在猜不透她到底要做什麼？

紅酒傾倒的聲音很好聽，尤其是在餐桌上都沒有人開口說話的時候。

「妳不用擔心，我說到做到，我是一個律師，而且是很厲害的那種，妳擔心的事情不會發生，既然他都離開賴比瑞亞，就如涸撤之鱼，我不會再讓他羽翼豐滿的回去，不用祈禱他的疾病可以讓他付出代價，我就會讓他付出代價，就算不為他在賴比瑞亞翻天覆地的毀滅，我也會為了我弟弟那一年的非人生活要他付出代價」

聶筱粉的眼睛整個亮了起來，一張臉堅定又有力量，這是一張沒有人會不相信的臉。

「她是*母親* the mother」

樓辰軒這時丟了一句，對著沐庭點了點頭，表情認真。

「什麼？她就是*母親*」

沐庭驚嚇的站起來再次好好的看著聶筱粉，母親（the Mother），或是也有人稱呼 現代德蕾莎（the New Saint Teresa ）在稱呼的是一個叫做WCC跨國非營利機構的創辦人，這個機構主要提供婦女、孩童、戰區老弱婦孺的庇護，這是聶筱粉創辦的一個國際慈善非營利協會，非洲是很大的一個援助重點，大筆的金援、人力往這裡送，力抗官僚，是真的有在做事的一個慈善機構，當初沐庭她們一群教徒自己組織行動到獅子山奉獻就有受過這個非營利機構的幫助，但是因為創辦人不願意露臉，行事也非常保密低調，只糢糊的知道創辦人好像是個女性，所以當地受過這個慈善機構的幫助的受惠人開始稱呼她為*母親*，或是*現代德蕾莎*

聶筱粉挑眉，露出一個調皮的笑容，聽到這個綽號覺得很有趣

「噢，你們在非洲是這樣稱呼我的？」

樓辰軒點點頭，但是沐庭可沒這麼冷靜，她先是把眼睛瞪的老大直直地盯著聶筱粉，然後咻的一聲站了起來，整個人幾近顫抖狀

「您......就是WCC的創辦人嗎？」

「我是」

聶筱粉直視著沐庭的雙眼，認真的回覆

「不過從妳的神情裡我好像挺偉大的，但是我其實就是扮演一個資金籌措的角色罷了」

聶筱粉聳聳肩，眨眨眼，不過心裡卻非常明白，沐庭已經是她的人了。

沐庭從認識WCC這個非營利團體後，其實常常受到他們的幫助，這個組織會提供他們去村落需要的東西，像是鑿井需要的一切工具，或是乾糧純水，如果他們計畫書寫的合理適當也都會拿到經費去整頓當地所需，機構也願意收容他們帶過去的難民，是一個辦事速度快又不官僚的組織；大家都用*母親*來代稱創辦人，也沒人知道母親的年紀或是做什麼的，甚至傳出的女性也都可能不是真實的小道消息，沐庭其實想像的母親是像年老的德蕾莎修女那樣的年紀，歷經風霜充滿又事故的一位年長女性，從來都不是想像成眼前的聶筱粉，這麼精力充沛、聰明耀眼又美麗動人的樣子，沐庭實在是太過訝異，對聶筱粉只有敬佩。

「真是非常感謝您在非洲所耕耘的一切努力」

沐庭對聶筱粉鞠了一個九十度的躬，聶筱粉只是輕聲的笑了出來

「看來WCC在獅子山幫妳不少......不過我倒是滿訝異，我居然找不著你們的身份？」

「喔，我確保WCC跟沐庭之間的線是斷的」

樓辰軒安靜的插了一句

「你就這麼不想我們找到你啊」

「我從不敢小瞧妳的能力，如果我一到獅子山馬上就被妳發現了，媽媽在隔天就會直接出現在我的面前把我逮回去了，不過在我被抓了的當下之後我就徹底後悔了」

樓辰軒也聳肩，露出一臉：我也是受到教訓了你們就別氣了的表情

聶筱粉只是瞪了他一眼，也捨不得跟這個弟弟計較，在把自己倒好紅酒放到了沐庭手上，然後看向沐庭認真的說道

「妳在思考一下，對於樓辰軒過去瑞士開刀後，我保證他安然無虞的回來，然後關於組織領導的後續我也會確保他不會再有實權去影響賴瑞比亞的軍事政治方向，希望妳能接受。」

母親都親自出面說明了，沐庭怎麼能不接受，她就算覺得樓辰軒的想法是異想天開，但是聶筱粉的支持與相助反而突然把異想天開變成一件幾乎會成功的事情，只差要做不做。

「我......沒有意見」

聶筱粉只是開心的把沐庭拉到身邊，往她的臉頰上面輕輕的一吻，沐庭臉一紅，但是人卻非常開心又榮幸，聶筱粉在吻完她的當下，背著沐庭對著樓辰軒邊挑眉邊用唇語勝利的說道：噢，她是我的了。

樓辰軒只是無奈看著他那個狡黠的姐姐，又在用自己的魅力與能力開始攻城掠地，一方面也佩服她的厲害，也就是幾句話、幾個肢體，就馬上的摘下了一個虔誠的基督徒的心。

「克莉絲汀就交給妳聯絡了，我相信她踏離開主屋的那一秒妳就已經找了好幾個人盯著她的一舉一動了吧」

樓辰軒轉頭對著聶筱粉說道，聶筱粉也只是回給了他一個眼神，神情表達：當然了。

這件事情就這麼的在飯桌上被聶筱粉訂下了走向，伊芙本來就沒有很想要讓樓辰軒再次的接近一切可能讓他涉險的地方，不過如果有聶筱粉在他身邊打點，那伊芙也不得不放心，畢竟這個女兒的能力她可是一清二楚，原子彈投下來全部人都死了就她一人還是可以挺立在那，說不定還可以馬上在發射一枚回敬回去。

在聶筱粉的安排下，樓辰軒五天後跟著一群律師飛到瑞士去，下機隔天就上刀，樓辰軒一直邀著沐庭跟他一起去，但是沐庭只祝他旅途平安，樓辰軒很怕他一回來沐庭就走了，所以怎麼都要纏著她一起去，伊芙跟克斯看他這個樣子只好出面邀沐庭在樓辰軒出去的這幾天先住在主屋裡，沐庭看在伊芙跟克斯的盛情下也不好意思拒絕。

經過這幾日跟樓辰軒家人間的相處，沐庭實在覺得樓辰軒真是一個非常幸運的人，家裡的成員們都這麼的愛著對方，相互關心，樓辰軒幾乎是集萬千寵愛於一身，在主屋裡面生活的像是王子一樣，家教好家世也好，沐庭也非常喜歡主屋裡面的所有人，主屋的小小孩子們都太可愛了，繹書有禮貌有教養、采兒靈兒太過可愛又機靈、希希則是一個小甜心，沐庭在這裡的幾天裡天天都照顧著希希，她一點都不覺得照顧希希很累或是很難，她是一個小兒婦產醫生，本來就是非常喜歡小孩，湘這幾天跟她請教了很多兒童相關的問題，湘也幾乎是第一面就喜愛上了這個從非洲過來的醫生，她善良又沒有心眼，對孩子有耐心又喜歡孩子，更重要的是沐庭很知道要怎麼跟孩子相處，她來的這幾天四個小孩都圍著她轉，怎麼看都是一個非常好的女孩子，湘笑著希望她跟軒兒真的能走到一塊。

看到這樣這麼美好的家庭，沐庭突然的覺得自己跟樓辰軒之間的差距好大，她是要把自己奉獻給上帝的，但是樓辰軒卻是一個家族裡的弟弟/兒子/叔叔/舅舅，是有屬於他自己的羈絆自己的責任，但是沐庭只能專心在犧牲奉獻上面，她沒有辦法跟樓辰軒之間有太多的連結，她如果跟樓辰軒在一起了，要融入進去這個家庭是必然的，這代表她要有更多的時間在經營這一塊而不是在她喜歡的慈善跟榮耀上帝上面，加上沐庭喜歡待在非洲裡去幫助村落裡的小孩，看著他們慢慢的學會寫字且有乾淨的水喝，可以沐庭由衷的開心起來，但是看來樓辰軒是不可能再出去非洲，或是當無國界醫生在各地出任務也是渺茫，他本來就是一個貴公子哥誤打誤撞的往非洲跑，在非洲生活本來就不是他的人生規劃裡面的一塊，沐庭則從小就知道她要到最貧瘠最偏遠的角落去行善去發揚神的大愛；想到此沐庭知道他們這次過後也許真的就不會在見面了。

瑞士的事情很順利，樓辰軒一開完刀就馬上直奔機場，當回到主屋後，沐庭已經離開了。

沐庭是在他回來的當天一早離開的，不過有留下聯絡方式給樓辰軒，樓辰軒知道他不能逼著沐庭，她特意在他回來的當天離開，樓辰軒就知道了她的意思了，不過這不代表樓辰軒願意放棄他的摯愛，他從回來後每天都會傳訊息給沐庭，他慢慢來採取不急不徐的攻勢，沐庭其實也都會回訊息分享她現在的生活，沐庭還不打算回到無國界醫生裡出任務，現在在偏鄉下的一個小學校教小孩唸書，當地沒有醫生，就靠沐庭一個人。

樓辰軒自從去瑞士開完刀把惡性腫瘤完好的拿出來後，他跟克莉絲汀就再也沒有關係了，他現在又覺得更輕鬆，已經沒有什麼過往的事情可以在絆住他，然後他又跟沐庭重新接觸上了，他現在幾乎可以說是越來越上軌道了。

現在他還是住在主屋裡面，伊芙還是一樣每天都寵著這個小兒子，一想到他過去受到苦難，伊芙就不捨，樓辰軒想要吃什麼、想要做什麼伊芙都寵著他讓著他，只要看到她的小兒子的笑顏一點一滴的回來了就是伊芙最開心的事。

今天是星期六，樓慕宇一早就來到了主屋，繹書今天早早就出門去參加學校活動，樓辰軒則是還在房裡睡覺，樓慕宇先去廚房裡看看有什麼需要幫忙的，然後把主屋上上下下尋過一遍，把該換的燈泡該修理的東西都修理一遍，忙了一整個早上，樓辰軒都還沒醒，樓慕宇覺得不可思議，什麼時後這個弟弟睡到這麼晚了？加上家裡的狀況一看就知道該做的待修理的東西這麼多，怎麼樓辰軒現在狀態轉好了都不幫忙？

伊芙從洗衣間出來，手上拿了一整籃她剛剛洗好折疊好的樓辰軒的衣服，一邊走著一邊想著等等中午軒兒起來後要煮什麼給他吃，想著下次要邀沐庭一起過來跟大家吃飯，一邊想著一邊走到客廳的時候不小心撞見了他的大兒子，樓慕宇。

樓慕宇只是冷冷地盯著她手上的那籃衣服，然後對她不可思議的挑眉

「妳現在還會幫樓辰軒洗衣服了？」

真是慘了被發現了。伊芙突然一陣緊張，馬上解釋說

「沒有啦，這是克斯的衣服，我只是順便收著過去」

樓慕宇不經冷笑，伊芙曾幾何時會幫克斯洗衣服？她這個獨立自主的女性，向來視伴侶為身邊一件可有可無的東西，她以前不需要、現在更不需要，反是克斯把伊芙當公主般的愛護寵讓著。

伊芙動作很快的要把籃子藏到身後，但是樓慕宇比她還快，馬上就抓了上面那件t-shirt，還攤開來給伊芙看衣服的圖案。

那就是一件很明顯屬於樓辰軒的白色t-shirt, 上面印了一隻小花豹。

「噢，那應該是不小心混洗到了.....」

伊芙臉不小心微微紅了起來，但是還是振振有詞

「裡面居然還有貼身衣物？」

樓慕宇真的覺得不行了，樓辰軒到底在幹嘛？不幫忙家裡就算了，現在連衣服都是媽在洗？他這個做哥哥的不能再讓他這樣胡搞下去了，繹書還住在這裡呢，繹書如果跟著這個叔叔有樣學樣，兩個人都不知道會懶散成什麼樣子。

「不是啦，哥哥呀，小軒兒你也知道，他也才剛轉好，如果能讓他多多休息就讓他好好休息，那個呀.....」

伊芙繼續要幫樓辰軒說話，她知道只要樓慕宇看到他弟弟那些樣子一定會好好的教訓他，樓慕宇最看不慣自己的弟弟一點規矩、家教都沒有，樓慕宇最尊敬她這個媽媽，伊芙非常清楚，樓慕宇尊敬又愛戴自己，不可能放任弟弟這樣子讓自己幫他做這些個人清潔衛生等等的瑣碎，但是樓慕宇不知道的是，她自己這樣幫小軒兒已經好久了。

樓慕宇只是冷冰冰的瞪著他媽媽，看她還要說些什麼，伊芙只是開始東扯西扯的說衣服不是樓辰軒的呀，住在一起衣服不小心混到了呀等等的，謊話拙劣到自己都聽不下去。

這時候好死不死，樓辰軒睡飽了，睡眼惺忪懶散的一邊打哈欠走出來，像極了無所事事的紈褲子弟。

「媽咪早安，我的衣服妳弄好了嗎？我們要吃什麼呀？」

然後他在認真一看，站在他眼前的，居然是他的哥哥，樓慕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