炊煙 (二十五)

他們新婚後先住在主屋，然後一邊計畫著要找房子，大家都不想他們急著搬出去，先留在主屋大家有個照應也好。工作方面呢，沐庭先跟樓辰軒在克斯的醫院服務，原本要在婦科，但是不知道為什麼沐庭覺得自己在急診室可以更快速地幫助病人，就決定了要在急診室這個單位服務。

兒童醫院的事情沐庭聽樓辰軒提起的時候非常的興奮，跟他討論了好多想要的方向，尤其是體制方面，沐庭想要醫院是不以營利為導向的方向，樓辰軒跟她說關於經營管理這一塊他們兩個都不懂，都只會看病醫治，這樣是不夠的，所以他才當了醫院的董事，這樣可以多理解一點醫院管理的方向。

而克斯已經準備要退休，院長的工作他打算要放下，樓辰軒從回來醫院後克斯就要他擔任他的助理，主要是多訓練他，不過以樓辰軒的年紀還是太小擔任院長這個職位不足以服眾，不過這倒是一個目標。所以樓辰軒非常忙碌，除了在外科開刀還身兼院長特助再加上董事的身分讓他忙的是不可開交，而沐庭也是不惶多讓，一來就馬上就把自己給塞得滿滿的，除了在醫院工作，她還在兒童病房當志工，又發現了主屋附近有一間小小的育幼院，旁邊就是一間教堂，她一有空就往那裏跑得去照顧育幼院的小孩們或是待在教堂裡服侍。

這兩個人好像是在比賽誰可以比較忙碌似的，兩人待在主屋的時間都出奇的少，日子就這樣過了幾個月，直到有天---

沐庭一身疲憊的走進了主屋，看到客廳餐廳沒有人，她也沒有力氣再去找主屋裡的人在哪裡，幾天以來幾乎沒有吃飯的沐庭飢腸轆轆的在餐桌上找尋她能塞到肚裡的東西，看到桌上蔬果區有一根紅蘿蔔，應該是擺飾用的，不過向來餐桌上的東西向來都是有機又新鮮可以吃的，沐庭吃素能吃的也不多，拿了那根紅蘿蔔洗了洗後就開始咬起來。

伊芙從花園裡回來後，看到沐庭一人在餐桌吃東西，正準備要過去打聲招呼的時候，看到沐庭很明顯的就是整個人都不太對勁，吃東西的樣子好像餓了很久，連根胡蘿蔔都拿起來啃，神情疲憊一點精神都沒有，伊芙在進去廚房快速的弄了點蔬食義大利麵出來，遞給了沐庭，沐庭只是連連稱謝的吃了，伊芙更加驚訝，沐庭通常不會吃的這麼快，看她吃東西的樣子明顯的就是餓了好一陣子，伊芙再進去廚房翻找著食材做些素湯出來，盛了一大碗，要沐庭先喝點，暖暖胃。

等到沐庭吃的差不多緩了過來後，伊芙才開口

「怎麼回事？」

沐庭臉紅，結結巴巴的說

「媽媽對不起讓妳擔心了，妳煮的東西很好吃......」

伊芙看她支支吾吾又臉紅知道她心裡有鬼，沐庭是教徒，從來不說謊。伊芙也不再說話只是用歷經風霜的眼盯著她的雙眸，看的沐庭想逃，但是伊芙沒打算放過她，抓住她的手不讓她離開，沐庭知道他們一家人緊迫盯人的能力，只得坦承的說

「媽媽，不好意思我太忙了，有幾餐沒吃」

「是嗎？」

回話的卻是剛踏進家門的克斯，伊芙抬了抬眉毛，看著克斯。

沐庭的臉更紅了，Father在此，她可不能裝死過去，怎麼能欺瞞哄騙牧師？

克斯知道沐庭跑去急診室當值班的醫生，常常一待著就是好幾天離不開，她有空的時候又是往兒童病房裏面鑽，今天看準了她急診室的輪值結束，他去醫院餐廳等她想跟她聊天吃飯，沐庭是個節儉又不挑剔的人，只要醫院有餐可以吃，沐庭就會在餐廳裡吃飯，不像樓辰軒嘴被家裡養的刁鑽，醫院餐廳根本沒踏進去過幾次，不過克斯到了餐廳後才發現怎麼素食餐道已經收掉了，問了問廚子，廚子也沒多說甚麼只說現在收的早，克斯覺得非常奇怪，他雖然也不是常常來餐廳吃飯，但是每次來的時候都可以吃到素食的飯菜，怎麼現在卻不行了，這件事情讓他覺得後面沒有這麼簡單，他當院長這麼久了，後面情勢是不是有什麼偷偷摸摸的暗箱操作，或是一些詭譎的起伏，通常都是從小地方開始發生，以他在管理階級做了這麼久的院長，這件事情明顯的讓他直覺感受到不對勁。

「妳多久沒有在醫院吃過飯了？」

克斯走到了沐庭面前，看著她問

「應該有半個月一個月了」

沐庭不敢不說實話

「是不是過去吃飯的時候都沒有能給妳吃的東西了？」

克斯的眼神也透漏著世故，抬著眉毛問著。

沐庭看著前面兩個大老露出一模一樣的陳情盯著她，她頓時很像做錯事的小學生在被老師質問著，她手足無措的站在那裡，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不敢說也不能說。

「媽媽、爸爸，怎麼回事？」

伊湘抱著希希進來，看到的就是這副景象，趕快過去解圍，把希希放到了克斯身上。

沐庭看到伊湘真是鬆了一口氣，不過伊芙沒有要讓這件事就算了，看了一眼伊湘要她不要插手，而拉著沐庭的手還是死死的拽著沒有放。

伊湘深知她自己的媽媽，沐庭一定是發生了什麼事，不然伊芙不會這樣強人所難

「媽媽，我們去沙發上坐著說好不好？」

不過伊湘還是開口先救下了這個局面，拉著沐庭去沙發上坐著。

現在換成三個人在盯著沐庭了，沐庭接過了伊湘沏的高山青，喝了一口，希望把緊張給壓下，沒想到明明是好茶，入口了卻是越喝越乾。

沐庭知道自己可以逃脫的機率是微乎其微了，只好開口托出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醫院就開始素食餐廳收的這麼快，不過我平常也都是快要關以前才會過去所以餐道被收起來應該也是滿正常的......」

這就是了，克斯心想，有心人知道沐庭總是忙碌去的晚，就針對這點，讓餐廳提早收也沒有甚麼困難的。

「通常你們單位應該會一起訂外送吃不是嗎?為什麼他們沒有幫你訂餐呢」

克斯繼續發問

「我沒有跟他們一起訂餐......」

克斯繼續抬著眉毛的看著她

「為什麼?餐廳沒有東西吃怎麼不叫外賣來吃」

沐庭臉又再次紅了起來，畏畏縮縮的說

「因為我身上......沒有.....錢......」

聲音說到後面越說越小聲

「什麼?」

三個人同時發出驚訝的疑問。

「最近我在育幼院看到小孩子真的都好可愛，育幼院經營的好辛苦，所以我把我所有的薪水都捐了出去，連身上有的現金都投在箱子裡了，我沒想這麼多......想說住在主屋都會有東西吃，去住哥哥姊姊那裡也從來不需要操煩食物的問題，所以身上沒有什麼現金也沒關係......」

我的天呀，怎麼會有這麼大的一個天兵，伊芙真是開了眼界，居然還有做慈善到自己餓肚子的人，除了沐庭外還真的找不到第二個人了

「媽媽, father真是抱歉讓你們擔心了，我下次會在提早過去餐廳吃飯的」

克斯安靜不語，就算沐庭身上真的沒有現金這也說不過去為什麼餐廳會提早關，外加上沐庭一直都沒吃東西，難道護士或是其他同事都不知道嗎？還有樓辰軒在幹什麼？

「妳急診室上班一輪就好幾個班別，為什麼你輪值的班表會這麼的滿？妳常常回到家裡的時候不是太晚就是太早，餐桌上早就沒有東西可以給你吃，你身上又沒有錢，你是怎麼過日子的呀！」

伊芙有點兒生氣了，怎麼這個傻孩子住在主屋裡有沒有吃飯都顧不到，沒有現金難道都不會講嗎，還有呀樓辰軒在幹什麼，自己的老婆餓肚子沒飯吃難道都不知道嗎？

「餐桌上都會有放蔬果，我會吃那個，那樣其實就夠了媽媽」

沐庭眼神真誠的看著她，而伊芙真的是氣不打一處來，然後又心疼的不行。

「樓辰軒最近是在幹什麼吃的？」

伊芙冷冷的問著沐庭

「辰軒嗎？我不太清楚，我們好一陣子沒有見面了，我在急診室忙，他也在開刀房忙，他還有醫院行政的事情呢，休假的時候我都去教會或是育幼院，就比較少碰到面」

說到沐庭跟樓辰軒的相處，也是讓主屋的所有人看傻了眼，他們兩個結完婚後根本像是室友般的生活著，兩個人幾乎完全不過問對方的生活，兩人也是完全的忙碌自己的事情，他們都有各自的計畫做各自的事情，從不互相干涉，如果剛好有一起在主屋碰到了一塊兒才會開始分享近況，他們也不會把班表排在一起的放假，各自的時間完完全全的屬於自己，像兩個成熟獨立的個體般的生活著，只是不小心喝醉了跑到拉斯維加斯結婚。

不過這兩個人倒是覺得這樣的生活非常棒，他們完全的信任彼此，連生活都不過問，就是徹徹底底的放心，在主屋見到面的時候又歡天喜地的一起聊的很開心，他們這樣的柏拉圖式的愛情關係，讓所有人也是霧裡看花。

沐庭跟樓辰軒都覺得對方像是早晨喚醒自己的那杯咖啡，必要且來源方便，不需要特別的去佔有對方什麼，他就是在那裡，他就是屬於你的，既然都是手上握著的，為什麼會需要去多加限制或是多做解釋呢？如果在忙碌之餘可以見到彼此那就是上帝給予的恩賜，他們特別喜歡這種突然見到對方的驚喜，就像是換了一家咖啡館，從看板上面玲瑯滿目的品名上隨便點了一杯精品，送過來的咖啡口味調的平衡、入口後的餘韻剛好是自己喜歡的那種豆子，那樣的驚喜感比起特意一種一種去喝還要來的喜悅。

伊芙看到現在的情況，實在覺得這樣的生活真的不行了，這兩個人明顯的都是生活白癡，喜歡的事情就是一頭的栽進去，其他什麼都不顧，一點計畫也沒有，什麼叫作突然見到對方就是上帝給予的恩賜？他們想要自在逍遙隨意的過嬉皮日子伊芙沒有意見，但是身上連錢都沒有、飯都沒得吃，連自己都照顧不了，這個伊芙真是接受不了，氣到不行的電話打了就把樓辰軒叫回了主屋。

樓辰軒一看完診就馬上回來了，伊芙一看到他劈頭就質問

「沐庭很久沒吃飯了你知道嗎？」

「什麼？」

樓辰軒才剛進家門，伊芙沒頭沒尾的就來一句

「沐庭身上沒有錢你知道嗎？」

「什麼？」

樓辰軒越聽越矇，他才剛從醫院忙完，連口水都還沒有喝一進家門，伊芙就劈裡啪啦的問了一些很奇怪的問題

「媽媽，怎麼了發生什麼事情？」

「沐庭這陣子都在做甚麼你知道嗎？」

「沐庭在急診當班，但是有空的時候就會去兒童病房幫忙，照護孩子什麼的，她如果沒有輪值的時候就會去育幼院或是去教會，她的時間排的滿緊的」

「你知道沐庭回到主屋的時間通常都是深夜不然就是一大早嗎？」

這個樓辰軒有猜到，他自己也忙碌，有時候開刀的晚了，也就在醫院自己的辦公室裡睡了，他回家的時候也不常看到沐庭在被窩裡，他跟沐庭兩個人都忙。

伊芙把今天發生的事情都告訴了樓辰軒，樓辰軒還真是如實的嚇了一跳，沒想到沐庭真的沒有把這個世界運行的貨幣制度當成一回事，餓肚子的事情他還真的不知道，沐庭向來把自己把自己打理的很好，這也是樓辰軒喜歡她的其中一個原因，她獨立又自主能力又好，向來知道自己喜歡什麼要什麼，樓辰軒根本不用多擔心她，但是真的不知道她心思單純成這樣，她還真是又一次的讓樓辰軒感到驚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