炊煙 (三十)

主屋

今天外面的天色暗淡，明明就是大白天，但是卻灰暗的好像傍晚，空氣中嗅到了一種山雨欲來的情勢，樓辰軒站在主屋門口看著天外景色，覺得真是應景的諷刺，完全反映了他心中的感受，嘆了一口氣的進屋，該來的總是會來，他站在這裡盯著遠處發呆也解決不了任何事。沐庭一早就出門去做禮拜，中午還要去育幼院做甜點給小孩子吃，樓辰軒趁著沐庭不在的時候把東西拿到了聶筱粉面前。

聶筱粉坐在沙發上忙碌，身邊攤滿了文件跟待處理的事情，整個人像是被工作還有一疊一疊案子掩埋一樣，樓辰軒靜靜的看著她後，伸直了手，把一疊夾著資料的文件夾遞到了聶筱粉的面前，聶筱粉連頭都沒抬，繼續地把眼睛鼻子都埋到正在處理的兒童受虐案件上，只用非常冷靜且一絲不苟的聲音說道

「放我旁邊，我有空會看」

樓辰軒聽到她這麼公事公辦的聲音抬了抬眉毛，但是也沒有把文件放下，還是站著維持同樣姿勢，把手伸長，聶筱粉這時才抬起頭來，看到是樓辰軒的時候笑了一下

「哈哈，真是抱歉我剛剛忙到忘了自己在哪裡，還以為你是我下屬要拿東西給我呢」

聶筱粉把樓辰軒手上的那份文件拿了過來，一邊笑著打開了資料

「你弄了甚麼東西要給我呀?」

在翻開了第一頁之後，聶筱粉笑容瞬間凝結，臉色瞬間暗了下來，越看眉頭越緊蹙，快速地掃完了第一頁後然後往中間翻，聶筱粉心中轟隆一聲，果然!

聶筱粉現在的眼睛幾乎要噴火了，咬著牙一字一句地說

「.......不要跟我說你簽名了」

然後直接翻到了最後一頁，"樓辰軒"三個大字工整端正的簽在了此頁。

「你......」

聶筱粉站了起來，幾乎是氣到發抖的直視著樓辰軒，在客廳沙發上散落的家人聽到聶筱粉的語氣都嚇了一下，紛紛轉過頭來看著他們兩個發生了甚麼事情。

「你應該把你弟弟好好地抽一頓」

聶筱粉轉向樓慕宇，從牙縫裡擠出這句話，然後在惡狠狠地瞪著樓辰軒

「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

伊芙開口，也認真的看著女兒

「自己說呀，你怎麼不說呢」

聶筱粉對樓辰軒嘲諷，樓辰軒還是同一個姿勢，雙手環胸背脊直挺，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眼神深不見底，看不出是喜還是悲。

「樓辰軒有一個私生子」

聶筱粉冷冷地開口，口吻冷冽的可以殺人。

「什麼？」

疑惑的聲音此起彼落，伊芙跟克斯瞪大了雙眼，樓慕宇不可置信的看著自己的弟弟，伊湘倒抽了一口氣。

「如果這份合約沒有錯的話，他跟柔柔有一個孩子，現在已經6歲多了」

聶筱粉冷冷地交代完重點後，吸了一口氣對站在她面前的樓辰軒大聲的吼出

「難道沒有人教過你，不要亂簽文件嗎？尤其是這種有法律效力的文件，沒有律師在場你怎麼能簽？你難道不知道這些關係到當事人雙方，這份合約是有約束力的， 是得到法律保障的，難道你不知道你簽了下去你就算不想遵守也一訂得要照訂下的條款做嗎？」

聶筱粉繼續瞪著他，但是樓辰軒還是一樣面無表情，聶筱粉嘆了一口氣後問道

「為什麼這份合約出現在你面前的時候你不打電話給我?」

樓辰軒只是輕輕搖頭

「柔柔她突然出現在我的辦公室，像扔炸彈一樣的把這個消息告訴我......妳講的我都知道，但是如果我當下不簽的話，她只要離開了辦公室後這個條件就作廢了，她不會讓我見到我兒子......，姊，柔柔是怕我跟她搶，所以她才這樣做，再加上我也願意簽，我沒有要跟她搶孩子的意思，今天就算妳在場，我也會答應她的條件的」

「所以你還沒見過小孩？」

樓辰軒只是搖搖頭，聶筱粉用一副看著笨蛋的眼神，不可思議地看著這個天真到無可救藥的弟弟

「等到你真的見到你兒子的時候，你再來跟我說這句話吧。」

聶筱粉說到這頓了一下，然後再用若有所思地看向樓辰軒

「你......就這麼確定，柔柔生的真的是你的兒子?」

樓辰軒只是聳肩

「她說，我只要一見到小孩就會知道了。」

聶筱粉已經沒有力氣再跟樓辰軒說話了，她重重的坐了下來，冷笑著一頁一頁的翻著合約，像是看到了一個新奇的玩具，每翻一頁笑容就更加深

「她這是在跟我鬥呢，你知道......這份合約是我寫的吧」

聶筱粉嘲諷的笑了出來，掃了一眼樓辰軒，訕笑的把合約遞給旁邊的伊芙。

合約是她寫的? 樓辰軒嚇了一跳，但是甚麼也沒說只是等著聶筱粉的下文

「這是我跟衛里陽離婚的時候針對小孩監護權簽的約，裡面的每一字一句都是我親自看過、修改過，完全沒有任何破綻，我不知道柔柔從哪裡弄來這份，但是這份就是我當初寫出來的那一份，你如果想要打官司去把小孩的扶養權要回來的話，就憑這份你簽下的合約，是不可能的，柔柔擁有百分之一百的小孩監護權，你基本上放棄了你可以替未成年子女權利義務之行使或負擔。不過呢，她不要你的錢、不要你的任何一切也沒有要你幫小孩投教育基金，但是整體來說你跟小孩一點關係也沒有，她只讓你一個禮拜見小孩一天，任何有關小孩的事情你都不能插手，你只能被動接受被動地告知，你要多見小孩一分鐘都不可能，樓辰軒呀，我真是不知道你簽這個合約對你有甚麼好處」

聶筱粉雙手環胸，背脊靠著沙發，看著樓辰軒，用非常公事的口吻告訴他，看著樓辰軒還是那副處變不驚的樣子，聶筱粉嘆了一口氣

「你知道當初我為什麼要跟衛里陽離婚嗎?」

樓辰軒搖搖頭，轉頭看看哥哥再看看媽媽，發現大家的神情有點不太自然，樓辰軒這時才皺起眉頭

「還記得柔柔在你幫我開刀完後來主屋，她跟你說她劈腿了」

樓辰軒當然記得，他跟柔柔在一起很久了，差點論及婚嫁，在他最低潮的日子柔柔跟他坦承她劈腿，所以最後他們的戀情無疾而終。但是樓辰軒不知道這跟聶筱粉的離婚有什麼關係?

「衛里陽就是柔柔劈腿的對象，我的前夫跟你的論及婚嫁前女友有一腿。」

「什麼？」

樓辰軒大驚失色，聶筱粉只是很冷靜地看著他，神情沒有一絲的玩笑。

「其實衛理陽背著我出軌偷吃已經不是第一次了，我只是不跟他計較，但是他真的越線了，他動到了家裡的人，就是踩到了我的底線，所以我才毅然決然的離婚，才會有了這份孩子監護權的合約，小孩都歸我，他一步雷池都跨不過，我非常確定這份合約是滴水不漏的」

「這件事情為什麼沒有人告訴我？」

「要告訴你什麼？你人在嗎？你回來的時候大局已定是還要需要多交待什麼？」

聶筱粉不留情的回話，把頭轉向了一邊。

「粉粉是怕你多想或是難過，你回來狀態這麼不好，多跟你說這些只是徒增困擾罷了，所以粉粉才沒有告訴你，小軒兒，筱粉跟衛理陽的事情跟你沒有關係。」

伊湘趕快解釋，現在局勢已經夠亂了，不需要再多一件事情來攪和。

不過伊湘也沒有說實話，聶筱粉這次吃了秤陀鐵了心跟衛理陽離婚，而且離的這麼鐵血，完全是捨不得樓辰軒跟柔柔，衛理陽這次根本是欺負到了樓辰軒頭上，連他的女友都敢染指，聶筱粉怒不可遏的直接扔了離婚協議書在他臉上，不管衛理陽怎麼道歉祈求都沒有用，動到了自己的弟弟、弟弟女友，只要動到了家人，這就是踩到了聶筱粉的底線。

這件事情上面聶筱粉真是感受到了完完整整的背叛，她自己的老公劈腿的對象居然是柔柔？柔柔向來很崇拜聶筱粉這個姐姐，以前柔柔常常在主屋的時候對聶筱粉是極其喜歡又崇拜的，聶筱粉萬萬沒有想到這個總是跟在她身邊開口閉口叫她姐姐的人，有一天居然爬上了她老公的床，或是被誘拐的爬上了他老公的床，不管是誰主動，總之不都是上了床嗎？聶筱粉不在乎衛理陽是否要找床伴幫他暖床，又或是個性下賤不同時睡多人就會癢，衛理陽風流成性這個她從小就知道，他們分分合合幾次裡衛理陽的拈花惹草也是其中一個原因，不過聶筱粉從小就死心塌地的愛著他，到了最後還是嫁他，但是他跟柔柔？柔柔對聶筱粉來說已經不只是弟弟的女友這麼簡單了，這已經是當作自己親妹妹般疼的心意了，聶筱粉真是不懂，衛理陽怎麼可以有辦法用最小的力氣，只上了一個人，然後同時傷害了三個人？她真是佩服衛理陽的手段，果然是一個一本萬利的大商人，伊芙眼光真是好難怪收了這樣手段高明的人當自己的弟子，把她的事業王國給鞏固的好好的。

聶筱粉的心死了，快速果決的離婚，把孩子都帶在身邊，衛理陽也沒有跟柔柔繼續了，對衛理陽來說柔柔可能只是貪新厭舊的那個*新*罷了，睡過了、新鮮感過了就可以分了。

這件事之後柔柔再也沒有聯絡過聶筱粉或是主屋的其他人，就這樣非常低調到幾乎消失的過日子，直到現在，挾著一個六歲大的小孩，又在他們中間掀起滔天巨浪。

「粉粉那現在小軒兒能怎麼辦？」

湘擔心的詢問著

「不能怎麼辦，只能一切照合約走，柔柔給他一天的時間跟兒子相處，就這樣而已」

聶筱粉只是無情的撇下這句話，樓辰軒也只是默默站在那裏一句話都不說

「第一次見孩子是什麼時候？」

伊芙沉默了這麼久，總算發話了

「下周六」

「沐庭，知道這件事了嗎？」

伊芙盯著樓辰軒的雙眼，非常嚴肅地問道，而樓辰軒只是嘆了一口氣的搖頭。

真是一盤將死的棋。

得知沐庭不能生孕的事情也沒過幾個月，這小倆口都還在慢慢適應，怎麼馬上就冒出了一個樓辰軒的非婚生子？這是要沐庭怎麼能接受，自己無法跟心愛的丈夫有孩子，然後丈夫的前女友突然帶著一起生出來的小孩冒出來？這真是太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了。

生命就是這麼的諷刺，樓辰軒跟沐庭在還沒得到不孕的結果以前的確是向上帝祈求一個孩子，而上帝的確也是給了樓辰軒和沐庭一個孩子沒有錯，但是那個孩子也不屬於他們。

樓辰軒根本不敢告訴沐庭，她不孕的事情已經把她弄得痛徹心扉，她把這樣的傷痛埋到心底，表面上一如往常的生活著，但是樓辰軒怎麼會不知道她的難過呢？只是也不搓破，沐庭既然不要大家擔心她，樓辰軒當然依著她。

很多事情時間不到，是不會有止血的機會的。

現在樓辰軒多了一個親生小孩出來，而那個小孩不是沐庭跟他的，這不就是往她的傷口上大力的撒鹽嗎？難不成樓辰軒能不認這個孩子？怎麼可能，血濃於水，自己的親生骨肉就算沒有監護權，也總得看一眼吧！況且樓辰軒都從非洲回來多久了，柔柔為什麼到了現在才要把小孩帶來樓辰軒的面前，不就是知道孩子要大了，單親的生活在怎麼樣對孩子都不好，孩子是需要一個父親的，所以柔柔才會毅然決然的下這個決定，她不可以這麼自私的只把小孩留在自己身邊，而剝奪了他有父親疼愛的機會，這才是柔柔下定決心把孩子帶來到樓辰軒身邊的原因。

樓辰軒現在頭痛欲裂，他想認這個小孩想認的緊，六年多了，他原來是一個父親已經六年多了，從來都沒有機會抱到自己的兒子，下周六是第一次的見面，他期待的不行，但是一方面又覺得自己背叛了沐庭，沐庭多想要跟他有屬於他們的孩子，而不是看著自己跟其他女人有孩子，沐庭是要怎麼自處？樓辰軒一邊擔心這個小孩會不會喜歡自己、會不會怨恨自己缺席了六年多？一方面又擔心著孩子會喜歡沐庭嗎？又要叫沐庭什麼？他跟沐庭和柔柔跟孩子的四角關係要怎麼辦？

樓辰軒現在進一步是錯退一步也是錯，他想到此真的不知如何是好......這時伊湘拍拍的他的肩，要他在沙發上坐好，遞給他一杯濃濃的茶，要他先坐下不要著急，先喝口水。

現在大家都陷入一片烏雲中，沒有人開口說話，現在的局勢進退兩難，沒有人有更好的解，克斯開始禱告，大家都在牧師的禱告聲中，也期望著看似死期的局會出現一道曙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