炊煙 (三十四)

今天是繹言可以跟樓辰軒見面的日子，兩個人都很期待，樓辰軒前天晚上就住在主屋了，等著一早自己的兒子過來他們可以好好的相處，九點一到，繹言馬上出現在主屋門外，看到自己的爸爸開心的喊著

「daddy!」

小繹言跟柔柔揮揮手道別後，馬上跳上了樓辰軒的懷抱裡，兩個人分開了一週，都好思念對方，黏在一起難分難捨的說話。

繹書到主屋後看到的就是這個情況，樓辰軒抱著繹言在沙發上，繹言雙手環著樓辰軒的脖子，眼裡都只有彼此，非常幸福的依偎在一起的說話。繹書有禮貌的過去跟他們打招呼，開口叫了聲叔叔、繹言，但是樓辰軒正在跟繹言講一件好笑的事情兩個人笑得太開心了根本沒聽到繹書的問候，繹書也沒多說什麼，只體貼的覺得叔叔跟弟弟一週只能見一次，自己還是不要多打擾他們，就帶著希希去找奶奶爺爺，爺爺要帶著希希出門去買水果跟鮮花，問繹書要不要一起去，繹書搖搖頭，沒什麼興致就留在了就主屋。

樓辰軒還是跟繹言同樣的姿勢，連體嬰似的在沙發上依偎聊天，樓辰軒會拿著小零食餵著繹言，繹言跟樓辰軒一樣都愛甜食，吃著這些甜食就會很開心的笑著，像小天使一樣的笑著，露出跟樓辰軒一模一樣的酒窩，這樣甜美的繹言，誰都愛不釋手，繹書只是靜靜的坐在一旁的沙發上看著自己的書，安靜的不說話，但是心卻靜不下來，整個人越來越憂鬱，不過臉上是半點端倪都不露，只是靜的像是塊背景一樣的融在客廳裏，見證樓辰軒跟繹言的感情多好，繹書在心裡默默地想著：以前叔叔都是抱著我的，看到我都會對我笑關心我，我現在都已經出現了好幾個小時，叔叔說不定都沒發現我來呢......

繹書抬頭看了一下繹言，真心覺得自己的這個弟弟真的好可愛，自己跟他怎麼能比，他笑起來像個娃娃，個性又溫暖，很招人疼愛，全家人第一次看到他都馬上喜愛上他了，對比之下自己已經不是個小孩子，再加上繹言可是叔叔的親生兒子，又一週只能見一次，叔叔花心思在他身上也是應該。

繹書看著他們的擁抱，心裡好生羨慕，自己的爸爸幾乎沒抱過自己，會抱的是妹妹希希，唯一會抱自己這樣疼的就是叔叔了，但是自從繹言出現到現在，叔叔幾乎沒有時間來關心自己......繹書看著他們突然覺得自己很可恥，為什麼會有這種想法，叔叔是醫生一天要開這麼多台刀，又要研習又要開會等等的，沒有時間多關心自己那也是沒辦法，繹言一週就只能見自己的爸爸一面，見了面當然會很開心很思念對方，然後自己有什麼資格好跟繹言計較的？想到此，繹書又開始下意識的把自己的想要都全部壓下去，想辦法集中精神在書本上，不過老是被耳邊他們的笑聲給打斷，自己羨慕不已的情緒又跑了上來讓心裡又蒙上了一層灰，繹書又更覺得自己過份了，家規上明白的告訴自己要照顧弟妹，不能跟弟妹計較、算計，繹言是自己的弟弟，繹書居然有這種跟自己弟弟計較的情緒，這不是明顯的犯了家規了嗎？這可是要被處罰的。

想到此繹書也不知道該怎麼辦，只能讓自己加倍集中精神在書本上，不過在客廳是一定沒辦法的，繹書默默的起身拿起書本去書房唸書，轉身前在看了一眼叔叔跟弟弟，他們還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面，也沒發現他悠悠的站了起來，繹書也不願意開口打擾他們，只是安靜的走了。

到了書房後，繹書覺得自己真的很不應該，居然有這種責怪叔叔不關心自己的情緒，甚至覺得爸爸也不擁抱自己，然後腆著臉的自怨自艾，就默默的去站在書房的牆角面壁思過，直到自己平靜一點後，才回到書房的位子上開始唸書，專心在書本上後繹書暫時沒有想到自己也很想被關心被擁抱的情緒，只是好好的唸書，專注在他喜歡的數學天文上面，突然之間書房的門被悄悄的打開了，鑽進來一個躡手躡腳的小身影，是靈兒。

靈兒確定了書房只有繹書後，沒有開口說話，只是輕輕的把書房的門關了起來，再用很輕很輕的腳步走到繹書身邊，繹書把頭抬起來看她這個小妮子想要做什麼事情，靈兒只是看著他的眼睛。

靈兒的眼神很清澈，帶著溫暖與善意，她知道繹書為什麼出現在這裡。

靈兒走到繹書身邊後抓了張椅子放到了繹書的旁邊，然後牽起了繹書沒拿筆的那隻手，坐的離繹書很近很近，還是一樣一句話都沒說，繹書也知道靈兒知道了，感激的看了一下她，用被靈兒牽起的那隻手握了握靈兒的掌心。

靈兒來主屋後看著沙發上發出強烈的幸福小圈圈光芒的兩個人，然後又沒看到繹書，就知道繹書一定很難過，就在主屋上下找他，不過要找到書呆子繹書第一站找書房一定沒錯，果然在書房就讓靈兒給找著了，靈兒知道大舅舅對待繹書的嚴格，說也奇怪大舅舅向來對女孩子都很溫和，他無限的捧著希希，對自己跟采兒也是和善溫柔，就算自己跟采兒有什麼大錯，大舅舅也只是說教一頓就也沒了，而且靈兒也知道大舅舅最吃撒嬌這一套，每次自己主動撒嬌，大舅舅都很開心，但是大舅舅對繹書的方式就完全不一樣了，動則打罵又嚴格，除了規矩或是上課就沒跟繹書有其他對話了，繹書的個性也不是那種主動會撒嬌的人，矜持的很，他跟大舅舅兩個人還真是像到不行，好險有小舅舅的出現，繹書才總算有一個情感上的出口，但是現在小舅舅有了繹言，目前滿腹心腸都在繹言上面了，這陣子都沒什麼理繹書，靈兒想到此也知道繹書肯定難過，但是他一定不會講，一定全部的又壓在心裡，繹書向來是這種壓抑自己的想要而把其他人放在他前面的人，靈兒只是看著繹書不發一語的持續牽著他的手陪伴在他身旁。

繹書這麼喜歡靈兒的原因是，她這個鬼靈精怪的小妮子，除了聰明外，其實看待人與人之間的關係非常的成熟也通透，然後靈兒其實是很貼心的一個人，如果她願意的話。像是現在他們的默契不用讓他們多說一個字，靈兒就知道繹書難過什麼，這些話繹書根本羞於開口，因為自己本來就不應該這麼不成熟不懂事，這種事情根本不可能翻出來說，靈兒也沒有要繹書說什麼的意思，她只是在自己真的很難過的時候出現在身邊陪伴自己，不批評也不發表意見，只是安靜的在旁邊給予支持。

繹書很喜歡這樣善解人意的靈兒。

靈兒看繹書已經不這麼難過了，靈兒停下自己的動作從側面仔細地盯著繹書慢慢地細想著，其實繹書只要願意開口要求了，大舅舅也一定不會拒絕的吧？只是繹書從來不懂得跟大舅舅說話聊天，大舅舅除了外表冷若冰霜外，心裡真的是一個大好人，當然啦大舅舅正言厲色，但是只要攻進去外在的硬殼，就會發現他內心的柔軟跟主屋裡的所有人沒有兩樣，但是繹書就是不懂，也不理解，更不敢去做；繹書要是不主動的遞出橄欖枝，大舅舅又怎麼知道他會想要呢？大舅舅的個性冷淡，禮教自持，自然是不會主動做那樣柔和溫暖的動作，繹書又愛把大舅舅擺在嚴厲判官的位置上，而大舅舅被放在了那樣的高台上是要怎麼走下來？就算大舅舅想要柔善一點的對繹書，他的驕矜自重也讓他無從下手，不過呢......當然前提是如果大舅舅想要。靈兒從小在自己媽媽身邊耳濡目染下，自然對人有超乎旁人的精準判斷與認知，靈兒並不覺得大舅舅會覺得繹書需要或是想要被疼被抱被哄，應該是說大舅舅沒細想過這件事情，大舅舅也不懂的怎麼把繹書當小孩子對待，繹書向在來他眼裡是半個大人、是該負起責任的哥哥，必須恭謙有禮、光明正大、堅忍不拔，也許這也是大舅舅對繹書寄予的厚望吧，有著這些特質的人又怎麼會向小孩子一樣的被抱在懷裡撒嬌呢？

靈兒在跟樓慕宇相處的時候就是咚的一聲跳上了他的胸膛大腿上去坐著，大舅舅向來很歡迎也很喜歡自己，靈兒很懂得跟樓慕宇相處，越是這樣含蓄沉穩的人就越是要去逗弄他跟他吵鬧，絕不能被他的外表透的冷峻給震懾住了，當把他心防功了下來，大舅舅這樣的人真的是好帥氣、好成熟穩重的給予源源不絕的安全感。

小舅舅當然就完全的相反，溫和可親的一個人，對繹書是無限疼寵，大聲一點都捨不得。但是對自己反而很嚴格，靈兒會怕小舅舅，但是倒不是怕小舅舅罵自己罰自己，怕的是小舅舅對自己失望。

他們在書房待了一個下午，繹書有靈兒的陪伴也不在多想，只是讀自己的書，靈兒也拿了自己的讀物安靜的跟繹書一起唸書。

當書房的被打開的當下，繹書和靈兒牽在一起的手馬上放開，並沒有被進來的人看到

「你們兩個躲在這裡幹嘛」

書房被樓辰軒打開，他牽著繹言過來找他們，看到兩個小孩都在書房後，樓辰軒牽著繹言的手往前比劃了兩下，要繹言過去找繹書哥哥，繹言放開了樓辰軒的手，咚咚咚的走到了繹書跟靈兒面前，抬頭露出了一個又甜又暖的微笑，小小的酒窩漾起，天真可愛讓人疼的揪心，繹言先開口跟靈兒問好，然後再轉向繹書開口叫人

「哥哥」

繹書看了也覺得這個弟弟特別可愛，只是點點頭牽起了繹言的手，繹言是個會撒嬌的孩子，一看到繹書牽他，他就嘭的一聲直接用雙手抱住了哥哥，繹言的身高還不到繹書的胸膛，他直接把臉埋到哥哥的腰部部分，繹書嚇了一跳，因為他知道這個動作代表的含義是什麼。繹書一瞬間的恍神著，沒想到繹言就這麼輕易信任以及依靠自己，甚至很喜歡自己，而自己回應的方式就是跟他吃醋，繹書只是拍拍他的肩回應他，然後再牽起他的手，不讓任何情緒顯示在自己臉上。

「走啦，吃飯了，大家在喊你們呢」

樓辰軒也只是對著三個孩子這樣說，自己則是牽起靈兒的手，先往客廳移動。

繹書牽著繹言走在後面，繹書的安靜對比繹言的興奮，形成了一種不太合諧的畫面；繹言每次來到主屋都特別的開心，daddy在這裡，這裡又有哥哥姐姐們，他一點都不覺得寂寞，他自己從小就都一個人，跟著媽媽相依為命，有時候在學校還會被一些比較惡劣的小朋友欺負自己沒有爸爸，繹言向來不以為意，這種事情從來沒有跟柔柔說過，因為他只要一講了，柔柔一定難過不已，所以就算被欺負，繹言也都不說，如果真的不小心被欺負到有傷，繹言一定死咬著是自己受傷，絕不讓媽媽有機會被他沒有爸爸的事情給打擊到；但是現在不一樣了，他真的有daddy了，還有一個哥哥，然後這麼多姐姐，繹言好開心，覺得自己怎麼這麼幸福，繹言笑著看向繹書，才發現自己的哥哥面無表情，然後非常安靜，繹言馬上感覺到不對勁；他是一個單親媽媽的孩子，雖然柔柔教育他養育他的方式都是用最正向同理的方式，但是繹言從小就比一般小孩更敏感，因為他如果不更多想一點，自己的媽媽很容易就會受欺負，柔柔是個多愁善感的人，單親沒有父親這個點是柔柔避之唯恐不及的就怕繹言被傷到，繹言也是一個很貼心的小孩，從小就心疼媽媽的堅強，他知道媽媽為自己一個人走了這麼長遠的路，柔柔沒有什麼親戚家人，是真的是只有繹言了，所以繹言從小練就了一副察言觀色的能力，知道什麼時候該說什麼，什麼時候不該說什麼，雖然年紀小但是這種揣摩心思的能力可是強於繹書太多了，也算是繹言悲哀吧，如果從小不是需要這樣保護自己的媽媽，他又何必被磨得懂這麼多呢？

繹言把腳步慢了下來，然後看著哥哥，很真誠的開口

「哥哥，是不是繹言做錯了什麼事情？」

繹書又嚇了一跳，怎麼繹言會說這種話，繹書只是搖搖頭

「你什麼事都沒有做錯，不要亂想，該吃飯了」

繹言沒有回話，他知道哥哥心裡有事，哥哥不說自己也不能強迫他說，繹言在心中難過了，不知道哥哥是不是不喜歡自己，但是這種事情繹言經歷的多了，很多人會因為他只是單親就不跟他玩或是不喜歡他，他也不以為意，因為只要他放在心上了，就會讓那些人順心得逞的再來欺負他，所以他總是不讓其他人可以踩著這個點來霸凌他，他就是不理會也不會難受給他們看；如果繹書哥哥不喜歡他，繹言也只能接受，繹書是自己大伯的兒子，是親堂哥，再加上繹書早就認了自己的daddy當義父，其實根本上就是自己的親哥哥了，畢竟是親哥哥不是外面的小孩，繹言其實很受傷，但是他藏的很好，已經習慣不顯於色。

繹書看了看走在前面的樓辰軒，也感受到自己牽著的繹言的手有點僵硬，他知道這個弟弟是不是誤會了什麼，繹言哪裡有做錯了什麼事情？做錯了事情的是他。

繹言剛來這個家，自己都不太理他，人家一口一個哥哥的叫自己，又是一個乖巧懂事的小孩，而自己的反應冷淡，現在害人家難過了，繹書真是覺得自己太過分了，這幾年爸爸對他的教導真的完全的還了回去，自己叔叔疼了他這麼久也都是白疼了。

「繹言，抱歉，我剛剛在看書在想一道數學題目，明天要跟我爸爸上課，我還沒想出來，所以分神了，跟你無關」

繹言聽到了原來哥哥不是不喜歡自己，小小的心又雀躍著起來，臉上漾出笑容，真的好可愛，繹書有點看傻了眼，自己喜歡不喜歡這個繹言，居然對他來說這麼重要，可以馬上一秒後的笑了出來，繹書默默的把他牽的更緊，自己的愧疚感又更大更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