炊煙 (二十四)

繹書跟著樓辰軒來到一個湖邊，這個假日他們兩個一起出來拍照，樓辰軒喜歡拍景拍物，像是今天樓辰軒想要拍清晨太陽剛剛探出頭湖邊曉霧要消失的那個時候，所以天還沒亮就把繹書拖出門，樓辰軒找要取景的最佳地點找了好久，繹書安靜跟在旁邊，他知道叔叔每次在取景的時候都很專心，這時候不要打擾他是最好的，但是因為現在基本上還是黑夜，溫度實在太低，繹書實在太冷了，冷到都發抖，樓辰軒沒有注意到繹書狀況，聽到了牙關顫抖的聲音才發現身旁的小姪兒冷成這樣，他馬上把這自己身上的外套脫下來把繹書包起來。

「怎麼冷成這樣沒有跟我說呢」

「想......說不要.......打......擾......叔叔.....取.....景...」

繹書在樓辰軒的懷裡冷的發抖，打顫的連句話都說不好，樓辰軒只是搖搖頭從背包裡拿了毯子出來，把繹書抱好然後再用毯子把他裹的嚴嚴實實的。

「現在是正是拂曉的時候，溫度低又有風又冷，等等你感冒了怎麼辦，你好好的不生病比拍照不拍照重要多了，你這小傢伙真的是」

樓辰軒心疼的唸著，一邊把他緊緊的抱在懷裡，用暖呼的大手蓋上了繹書的臉，不讓他的口鼻在吹到風。

外套、毯子都用上了，樓辰軒還不斷的用毯子搓揉繹書，讓他保暖起來，抖了一陣子後，繹書總算沒有這麼冷了，樓辰軒這時才拿出地墊撲在地上，把繹書放在墊子上，再從包包拿出熱水壺出來，泡了一杯濃濃的熱巧克力給繹書，要他全部都喝下去。

「叔叔，我已經不冷了，巧克力也喝完了，叔叔外套你趕快穿起來吧，等等換你感冒了」

樓辰軒正在把相機架設起來準備拍照，看到繹書已經好很多了，才把自己外套接過來穿上，但是還是要繹書把毯子給裹好，不要亂動。

等到樓辰軒拍玩照後，才把繹書拉了過來，看看他手腳也都不在那麼冷冰，寵溺的摸摸他的頭，繹書把毯子分給樓辰軒一半，樓辰軒坐在地墊上摟著他再把毯子披在了兩個人身上，叔侄倆看著湖面開始因為太陽升起而閃著金光，安安靜靜地在那裡享受著這樣的美好。

當太陽已經起來，霧氣都散了後，依偎在樓辰軒懷裡的繹書抬頭看了看他，發現他的眼神已經飄掉了，應該是在想沐庭阿姨吧，自從沐庭阿姨離開了後，叔叔常常就陷入深思，眼神渙散，人雖然在當下，但是心思明顯的不在，繹書看到叔叔眼神越來越黯淡，繹書也覺得很捨不得，伸出雙手從樓辰軒的懷裡反抱住他，樓辰軒這時才回過神的嚇了一跳，怎麼小傢伙突然把自己環住了

「怎麼了小傢伙？」

「看叔叔感覺心情不好」

繹書把臉都埋進了樓辰軒的懷裡，聲音低低的說

樓辰軒吃驚的看著他，原來自己的思緒連小孩都看的出來，樓辰軒沒回話，只是也用雙臂環抱著繹書，把頭埋在繹書脖子旁邊，繹書知道叔叔難受，自己心裡也跟著難過了起來。

樓辰軒思念沐庭，真的很想念她的時候就是開始禱告。平常看診開刀的時後就不想這些事情，但是到了休息的時候思念又會鑽著空隙進來，好像長了眼一般，知道什麼時候的自己是最脆弱的時候，而思念就一點仁慈都不帶的挑那個時間攻了進來。

沐庭離開已經半年，樓辰軒對她的想念是有增無減。

看著湖水粼粼，不知是否遠處有漣漪激起？在他目前的水面一波一波的圓心緩緩襲來，就像是他思念的沐庭的心，一波一波的來沒有停息過。太陽已經漸漸升起，霧氣散去寒冷也被驅走，又是新的一天，帶來了無限希望與朝氣，樓辰軒想著自己目前的困境，暗暗的下定決心也是時候該有些作為了。

「小傢伙，會不會餓？帶你回去吃早餐好不好？」

樓辰軒溫柔的哄著懷抱裡的繹書，照片拍完了，自己也沒有其他心思再去其他地方，天都沒亮的就把小繹書拉出來，也該是時候把小孩帶回去休息睡覺了。

繹書只是乖乖的點點頭，任由樓辰軒牽著他上車帶他回主屋裡去。

主屋

樓辰軒把繹書餵飽，弄得暖和也放上床後就回到了客廳，心中翻攪著等等要跟伊芙好好說的話，挺起了胸膛後然後再用堅定步伐的走到了坐在沙發上看報紙的伊芙身邊，單膝跪下，非常紳士有禮的開口說道

「媽媽......」

樓辰軒只來得及開口喊完稱呼，伊芙像是精準地知道他會過來的目的，馬上放下報紙鎖住他的視線反問一句

「痛了半年，受不住了嗎？」

樓辰軒看自己母親一清二楚自己過來的含義，也就是默默的點頭，把想要問出來的話又吞了進去。

伊芙也是點頭回應，再把報紙拿了起來繼續看，沉吟了一會兒才開口

「我會去一趟獅子山，你在家裡等我消息，這樣可好？」

「什麼？」

克斯坐在旁邊，馬上大聲反對

「現在在外流浪的那個可是你的兒媳婦，你向來最喜歡欣賞的沐庭」

伊芙瞪著克斯回了一句

克斯看了看還是維持單膝下跪姿勢的樓辰軒跟坐在那裡處變不驚的伊芙，在想了想沐庭，他只是大大的搖了搖頭

「妳不讓兒子過去，我也同樣的絕對不會讓妳過去，而不讓妳去的理由跟妳不讓樓辰軒去的是一樣的」

伊芙只是回給了克斯一個眼神，那個眼神全家人在熟悉不過了，伊芙想要做什麼，又有誰可以真正的擋住呢？

克斯當然知道那個眼神代表了甚麼意思，他只是溫柔的撫著伊芙的肩膀，然後對樓辰軒說道

「去訂機票吧，兩張，我跟你媽媽一起過去」

樓辰軒的眼睛瞪得更大了，克斯只好再說一次

「我不讓妳媽媽"一個人去"，我要跟著她一起去」

伊芙只是挑著眉看著克斯，克斯則只是聳聳肩的回答

「我年輕的時候也當過無國界醫生，我在不丹服務過妳忘了嗎？妳真的以為我會讓妳一個人去？再加上要勸回沐庭，兩個人的力量不是比較大？」

「我只是在等你甚麼時候開口說要跟我一起去」

伊芙只是稍稍的牽動嘴角微笑，又繼續看著報紙。

樓辰軒知道這兩個人是一定要飛過去一趟，但是不知道家裡其他人知道會說些什麼。

樓辰軒傳訊息在群組裡跟大家說他們兩個要去獅子山的消息，聶筱粉看到只是哼了一聲的笑了，只有伊湘很開心的希望爸媽真的可以帶回沐庭，樓慕宇則是跟以往一樣什麼都沒有回。

獅子山，基地

沐庭在思索著下一批的學校要蓋在那一塊空地比較好，還有學校上課需要用的的物資等等的，她的夥伴都回來了，他們一樣在建村落、改善當地衛生環境、教孩子跟看病治病，沐庭拿著筆在記事本上開始記錄，忙到一半拿起杯子要喝水，抬頭的時候看到她貼在牆上靈兒采兒的畫，又瞬間失了神的想到了他們，然後又想到了樓辰軒，搖晃的筆又停了下來。

營帳被掀開的時候沐庭就是這副失落的樣子，無神的看著進來的人，咦？我真是太想念他們了嗎，連伊芙跟克斯神父的身影都看得到，我真是太傻了，沐庭笑著甩甩頭，要把幻影拋開。

不對，那，真的是伊芙跟克斯嗎？沐庭眨眨眼，還用手去揉眼珠子，不可置信的看著他們兩個活生生的人走了進來。

「沐庭，妳好嗎？」

伊芙首先開口，看到沐庭那副目瞪口呆的模樣差點笑了出來。

「媽媽?.......Father.......?」

「對的，我們來了，來看看妳」

克斯除了是醫生還是一個牧師，沐庭喜歡叫他father (神父的意思）

沐庭只是呆呆的看著他們，反應不過來，伊芙輕輕笑了出來

「我在家裡也時常看到一個跟妳一模一樣反應的人，失魂落魄的晃來晃去，被想念折磨，妳猜猜是誰？」

「媽媽......」

沐庭站起來跑到了伊芙面前，伊芙只是把她摟進來懷裡，溫暖的抱著她，克斯則是伸出寬大的臂膀，把這兩個人都環了進來。

等克斯跟沐庭一起禱告完，伊芙充滿慈愛的看著她

「沐庭，走吧，該回家了」

沐庭只是點點頭，就這麼的答應了。

克斯跟伊芙多留了一週在營地裡，跟著沐庭一起把目前她手上的事情收尾，這段時間裡面沐庭把自己很多的想法跟伊芙和克斯分享，像是她對未來的想法規劃，還有跟樓辰軒的感情等等；其實沐庭直到看到伊芙跟克斯的那一秒才真的知道自己要的是什麼，她想要跟愛人相伴、她想要回到主屋去看那些孩子們，她想要跟樓辰軒生活在一起，如果這意味著她必須放棄在簡樸的地方過上單純的日子那她也願意。伊芙只是告訴她，人都是渴望被愛、被需要，同時也渴望為我們所愛的人付出，既然已經知道自己是愛著樓辰軒的，而只要真心誠意的愛著對方，所有事情都可以找到一個能解決的方式，相愛沒有一定要這麼苦的異地相戀著，或是一定要遵循著舊有的模式去生活，思考需要跳脫框架，也不是只有在獅子山建造新聚落才會是具有價值的，人在生活中扮演著什麼樣的角色、成為一個怎麼樣的人，這都需要更多的碰撞才可以真正理解；沐庭聽了進去，對於未來她還沒有打算好，不過她唯一確定的是，如果未來裡面沒有樓辰軒，那也不會是她要的未來。

幾周後，在家裡等待的坐立難安的樓辰軒總算盼來消息，他們三個要一起回來了。

主屋的門打開，先進來的是克斯，然後是伊芙，最後是沐庭，他們三個都曬黑了一點，沐庭一樣東西精簡，只背著一個後背背包，牛仔褲T shirt，身上沒有甚麼多餘的東西，頭髮簡單的繫著馬尾，身上散發的氣息像帶進了一道聖光，將樓辰軒的心理照的明亮光彩。

「妳真的回來了」

樓辰軒看著她，不可思議的緊緊盯著，怕是一沒有看著，沐庭就會不見一般。

「因為，芙蓉花開了呀」

沐庭的笑容還是那樣的淡雅，秋波似水，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好像就是交代了全部一樣。

他們的婚禮很簡單，就在附近的一個小教堂，克斯是證婚的牧師，把雙方家人跟沐庭的那三個夥伴請過來，沐庭只剩一個當廚子的爸爸還在世，也沒有其他的兄弟姐妹，剩下的都是主屋的人，沐庭不喜歡鋪張浪費，連禮服都不穿，沐庭只是笑著跟伊湘說，如果還要花錢買禮服不如把錢拿去捐獻給教會，聶筱粉聽到了後大笑，像是老早就知道她會這樣說一樣，伊湘只好找一件她舊的演出服給沐庭穿。

家裡的四個小孩都是花童，繹書牽著希希走在前面，希希狀態越來越好，只要跟著哥哥一起都很穩定，靈兒堅持一定要當男花童穿西裝戴領結的牽著采兒，妝扮起來比繹書還要帥氣。

當雙方互相交換誓詞後，牧師說可以請親吻新郎/新娘的時候，樓辰軒把沐庭抱了起來，透過緊緊的擁抱與吻把濃烈到快要窒息的愛傳達給沐庭

他們的雙手互相牽著，再也不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