炊煙 (四十六)
伊湘是接到了聶筱粉的道歉電話才知道原來繹書在兩個表妹面前受罰,伊湘電話掛掉後,整個人氣到抖起來。
「樓慕宇,你真的是太過分了,你......居然在小姐妹面前這樣罰他,你知道這會對繹書造成多大的陰影嗎?」
「你......你給我去跟兒子道歉,你好好的想辦法去弭平你自己做的這樣糟糕事,我......我真的不想再見到你了」
伊湘深吸了一口氣
「從今天起,你就睡書房,直到繹書好起來為止」
伊湘氣急敗壞的離開書房,直奔繹書房間,繹書一樣趴在床上,伊湘看他安靜的隱忍著,那個背影像是承重了好多,但是他還是這麼的乖巧,什麼都不說,什麼都自己消化。伊湘走過去把繹書拉起來然後緊緊地抱著他,繹書從自己的媽媽抱自己的方式裡理解到了她都知道了書房發生了什麼事情
「書兒,你想要住在家裡嗎?」
繹書點點頭,他不想去叔叔那裡,靈兒在那裡,他沒辦法見到靈兒。
「媽媽請叔叔過來陪你一起住,好不好?」
繹書搖搖頭,叔叔平常上班忙碌,繹書知道自己的狀態不太好,不想要讓叔叔多擔心自己。伊湘不想要強迫繹書,先讓他緩緩一陣子,伊湘只是溫柔的抱著繹書,慢慢的安撫他,一邊唱著一些小曲,把繹書帶入了平靜的夢鄉裡。
相較於繹書今天睡得安穩,在另一邊的堅持著抵抗的靈兒卻沒這麼享受。
第一個小時過去,靈兒還是不為所動,她就是要去看繹書,她忽略膝蓋傳上來的酸麻疼痛,直挺著肩膀,目光如炬。采兒從房裡出來看姐姐,看到靈兒的表情她就知道多說無益,就在客廳陪著姐姐,第二個小時過去,小腿、大腿、膝蓋一起齊發的僵硬,疼的靈兒冷汗直流,疼痛隨著時間的推移漸漸變的尖銳,靈兒咬牙苦撐,她從沒被這樣罰過,第一次感受到罰跪原來是這麼折磨人的一件事,她這是在跟她媽媽倔,既然是倔強那就是打碎牙齒混血吞,在痛也得忍著。
聶筱粉在自己的房間,連理都不理這件事,既然靈兒愛跪那就由著她,她也不出去看望她,就讓她自己好好想清楚自己到底有多自私。
采兒是第一個受不了的。
她知道她姐姐在跟媽媽倔著,但是一個跪著一個可是舒服地在房間裡,她媽媽從來都不受人威脅,她不知道她姐姐哪根筋不對,一直以來都這麼聰明的姐姐怎麼會覺得把自己腿跪斷了媽媽就會答應她?悲情牌從來沒有奏效過,應該是說,什麼牌都不會奏效。當媽媽認真起來是絕對的堅硬且絲毫不妥協,她們又不是沒有領教過,這跟平常的打打鬧鬧不一樣,最好的方式就是不要突破她們媽媽的底線,不要讓她有機會真的生氣起來而自討苦吃。
「姊,算我拜託妳了,妳已經跪兩個小時了,妳在跪二十個小時,媽都不會答應妳,妳難道不知道嗎?」
「我還不知道聶采兒原來妳就是個偷生怕死的膽小鬼,沒有嘗試過就覺得一定會失敗,這種失敗者心態我還不曾有。」
采兒心裡暗自腹誹,跪著說話還是這麼鏗鏘有力,果然是她姐姐,算了,她開心跪那就跪吧。
又過了半小時,其實靈兒早就堅持不住了,但是就是那股不服輸的傲骨支撐著她,讓她不至於倒下,但是她真的沒有料到疼痛像是巨獸居然一點一點侵蝕她的意志力,讓她真的要屈服在痛楚的威力下。
「姊,妳有仔細想過媽媽說的話嗎?繹書哥哥他替我們兩個挨打受罪,已經很丟臉了,妳在這個時候還要去看他,妳不就是存心要他更難堪嗎?」
采兒安安靜靜地說了這句話,也跪到了靈兒的旁邊,她知道她姐姐要撐不住了,她到她身旁讓姐姐可以靠著她,不然就是等她真的倒下了,自己還可以馬上扶著她。
這句話像閃電一樣的打進來,身體的疼痛讓她顧不及其他,不過采兒的這句話卻是清楚的傳到自己耳裡,這時她才想到,繹書在挨打的時候明明已經超過負荷,但是還是死撐著就是不要讓自己在更丟臉,今天要是她被這樣處罰,她承受得了這麼多嗎?繹書到底有多常被大舅舅處罰?難道每次都是這麼重嗎?每一次繹書被我們抓著出去闖禍搗蛋,回來後都是這樣被罰嗎?靈兒真是不敢想像繹書到底被她害得有多慘,還是害了多少次,繹書從沒說過他被罰的事情,也沒生氣過自己,靈兒想著想著,突然默然無語,覺得自己現在正在承受罰跪的痛苦好像遠遠不及繹書這幾年以來所有的懲處,靈兒默默的安靜的思考著,越發的跪直了
又在過了半小時,靈兒默默地站起來,采兒也跟著站起來,兩個人往聶筱粉的房裡走,靈兒決定不倔了!想清楚了也就沒什麼好做這些無謂的抵抗,她的個性向來如此,要就是要,但是發現在現在的路子不通了,也不執著的硬是要爭一口氣,畢竟達到目的才是最終目標嘛,過程怎麼走沒有人規定不是嗎?
「媽媽,我想清楚了,我會乖乖待在家裡反省禁足,現在這個時候還強迫見繹書的確太為難他了」
聶筱粉認認真真的看著她女兒,看她的樣子是真的有反省過了,也不是故意說出來的激將,像是真的思考後說出來的話,聶筱粉心想,三個小時,也還真是能撐,而後對她們點了點頭,兩個小孩開心的撲到了她的身上,聶筱粉揉著她們的頭髮,三個人笑著抱在了一起。
繹書這幾天從學校裡請假,都在房裡休息,三餐也都在房裡,他不想出去,不想見到爸爸,其實是不想見到任何人,伊湘知道他委屈難受,也就先由著他,星期三晚上的上課繹書也以病為由的躲在房裡,繹言自己一人去跟樓慕宇上課,結束後繹言原本要跟哥哥一起唸書,繹書也說累了也不見繹言,繹言心裡覺得太奇怪了,但是也沒敢問,上課的時候看伯伯倒是沒什麼特別的不一樣,伯伯在上課的時候本來就是嚴肅,但是自己的哥哥怎麼躲得這麼徹底?連自己都不見,繹言覺得不太對勁,就問了伊湘伯母哥哥發生什麼事了,伊湘只是大略的描述了事情的經過,跟他說哥哥被伯伯罰,現在需要多休息,要小言兒不要擔心,繹言聽完後,寫了一張卡片關心哥哥,從繹書的房門口底下塞進去。
主屋,星期六
柔柔今天牽著繹言走到主屋,送到樓辰軒手上,臉上滿是歉意
「真是抱歉,上週讓繹言就這樣離開了,真是太不好意思了」
「沒有關係」
樓辰軒總是好脾氣,和善的回完這句話後就邀請柔柔留下,不過柔柔搖搖頭婉拒了。
「daddy對不起,上次繹言不應該這樣說話的」
繹言站在柔柔旁邊,等自己的媽媽說完話後就馬上道歉,樓辰軒只是把他抱過來,搖搖頭表示沒有關係,親暱的親著繹言嫩嫩的小臉,繹言仰頭對他笑著,都要兩周沒有見到爸爸了,繹言很開心的黏在爸爸的身上撒嬌著。
「哥哥!」
繹言在主屋的沙發上看到繹書,很是驚訝,他以為哥哥這幾周都不會出現,繹言趕緊從樓辰軒身上溜下來跑到了繹書邊打招呼。
其實繹書是不想要來的,但是樓辰軒非常準時的在週五晚上把他從房裡揪出來,他也不敢說不要去主屋,因為如果他表現得越反常叔叔就只會更加不放過自己,所以昨天晚上就被樓辰軒扛著出來,在車上的時候繹書很安靜不太說話,樓辰軒知道他在想甚麼,只是靜靜地說了一句
「靈兒姊妹倆被妳姑姑禁足了,這一個月她們兩個都會關在自己家裡,不會去其他地方」
繹書臉紅了起來,趕緊轉頭盯著窗外,不要讓樓辰軒發現自己的失態,然後「喔」了一聲,就沒有再多回話了,但是心裡卻輕鬆了許多。
繹書看到繹言還是很開心的,尤其是前幾天繹言還寫了卡片給自己,裡面都是溫暖的關懷,繹書喜歡這個弟弟喜歡的緊,也就不再那麼拘束緊繃,開始跟繹言聊起天來。
「繹言,我有跟繹書討論了一下,上次你們不是聊天的時候有講到露營嗎?你說你也很想去,我們等等準備一下就過去露營好不好?今天你mommy說要讓你留在這裡過夜,剛好我們可以一起去露營」
上週柔柔因為繹言直接跑了回來,打電話給樓辰軒致歉的時候就說這週末把繹言留在主屋裡過夜,讓他們可以多相處一下,樓辰軒一知道這個消息就興高采烈的跟沐庭一起規劃要去哪裡露營的動線,昨天晚上在把消息告訴繹書,繹書也很開心地期待可以跟弟弟一起去露營。
繹言聽到樓辰軒說的這句話,臉暗了下來,安靜的回了一句
「daddy,你們去就好了,我沒有很想去露營」
樓辰軒疑惑的看著自己的兒子,上次才聽到這兩個小孩在開心的談論著他們去露營的事情,繹書拿大家在營火堆裡面看聶筱粉母女唱歌的照片給繹言看,繹言饞的眼睛睜的大大的直說也想去,怎麼今天真的要帶他去又不要了呢?
繹言看樓辰軒眉頭微微皺起,然後不說話,嘴唇都抿成一條線了,自己也沒有多說什麼解釋,只是把眼睛垂下,氣氛開始僵了起來。
「小言兒,陪奶奶一起去好嗎?等等我打電話把你媽媽也邀了一起去,等等全家人都一起去」
伊芙就在旁邊,也聽到了繹言的拒絕,不過伊芙一聽就知道這孩子又在糾結自己的媽媽。
繹言抬頭看著伊芙,眼神透露了渴望但是被更多的疑問給藏在了後面,伊芙只是笑笑的摸著他的頭
「好不好呀,等等大家都要去,沒有小言兒,奶奶會很難過的」
「mommy....真的會一起去嗎?」
繹言怔怔的看著伊芙,用力的把眼裡的希冀給壓下。
「我試試看,你乖乖的,別擔心」
伊芙話說完就起身打了通電話給柔柔,伊芙都親自開口了,柔柔是不敢拒絕的,伊芙知道柔柔的心結在哪,除了還愛著樓辰軒這件事外,她跟聶筱粉的事情也沒有畫下一個句號。
「柔柔晚點會在露營的地方跟我們碰面,繹言,可以陪奶奶一起去了吧」
伊芙帶回來的消息,可讓大家都開心起來,尤其是繹言,笑開了顏。
樓辰軒聽完伊芙的消息,默默地轉身去收拾露營的大大小小東西,他現在的心情實在複雜,一方面心疼自己的兒子總是要在他與柔柔身上做抉擇,一方面也感傷著自己總是被他兒子給捨棄的那一個,縱使他一步雷池都不敢越,柔柔怎麼安排他怎麼接受,繹言還是把他這個父親當成了敵營。
樓辰軒轉身離開的背影實在落寞,襯上他185公分的身高,長長的背把那份孤寂染上了濃厚的哀傷,繹言看著自己的爸爸這麼落寞,心理重重的被撞了一下,伊芙看向繹言然後對著樓辰軒離開的方向點了點頭,繹書也指了指樓辰軒的背影,繹言知道是什麼意思,對他們兩個點頭答應後就往同一個地方跑去。
樓辰軒去儲藏室裡拿今天晚上的帳篷,繹言走到了他的後面,童音清脆的響起
「daddy,言兒能一起幫忙嗎?」
樓辰軒轉頭過去看他,微微的彎起嘴角,好脾氣的樓辰軒也不計較,就是點點頭,父子二人都沒多說話,只是一起搬著帳篷,看著對方的眼裡都藏著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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