炊煙 (五十九)

主屋

靈兒在主屋的沙發上安靜的坐著，跟剛才打架的狠勁差很多，她的傷克斯已經處理過了。

聶筱粉接到了沐庭的電話就趕快結束手上的會議趕了過來主屋，門一開看到自己的女兒的右眼頂著一個大大的黑眼圈，滿臉都是擦傷挫傷，聶筱粉饒有興味的冷哼，走到了靈兒面前笑著問「男生還是女生？」

「男生」

「贏了嗎？」

「當然贏了，要不是樓繹書拉開我，我可以把他揍得更慘」

聶筱粉彎了彎唇，靈兒還是一副高姿態，像個戰士一樣的抬頭挺胸，驕傲不已，只有她能在這個時候了還把臉上的傷像是勳章一樣的戴。

聶筱粉從不管她的小打小鬧，她放任她們隨心所欲，唯一條件就是自己負起責任。

「妳小舅舅怎麼還沒出現來吼妳呢」聶筱粉一派輕鬆的問著，看著靈兒的傷勢也只是看起來可怕不過修養幾天也就好了，也沒破什麼相，所以根本也不擔心。

「媽......能不能別讓小舅舅知道，妳要怎麼處罰我都可以，就是別讓小舅舅知道我又打架了」靈兒垂下眼，剛剛像孔雀一樣開屏的驕傲瞬間軟了下來

「喔？」聶筱粉挑眉，笑容更深了。

「媽，拜託妳了，我已經答應過舅舅不能再打架了」

現在的靈兒乖的像隻貓一樣。

「妳知道的，妳要打架妳要做什麼我從來不禁止妳，更不會因此怪罪妳，但是妳要知道妳的所作所為不是只有妳自己，妳把妳自己搞得一身傷，讓大家心疼這也就算了，還讓妳的沐庭媽媽在育幼院解決妳惹的麻煩，更別提你答應小舅舅不打架那才是多久前的事，然後今天馬上食言，出爾反爾是妳應該有的行為嗎？」

聶筱粉從容不迫的一條一條打回去

「媽，我不是怕舅舅罰我，我是不想讓他傷心......」靈兒把欲到嘴邊的話又吞了回去

「妳也知道妳舅舅會傷心呀，他最近因為繹言的事情已經夠煩躁的，現在開刀忙到還沒回來，妳惹一堆麻煩就是慰問他的方式嗎？」

靈兒沒回話，她知道她媽媽說的是對的，舅舅因為繹言神傷，自己沒幫忙就算了還在旁添亂。 

聶筱粉看她那個樣子也不在多苛責，先把她抱在了身邊，拂開遮住臉上傷口的髮，用手輕輕地撫著傷口「妳舅舅不愛妳這樣打架受傷，他管妳疼妳，當妳是他孩子，加上妳已經答應了，答應了就要踐諾，如果做不到當初就不該允諾。自己好好面對」

靈兒只能點點頭。

樓慕宇書房

靈兒惴惴不安的等著樓辰軒回來的時候，另一邊在書房的繹書正在挨板子。

板子繼續一下一下的落下，十下過去，繹書額頭已經出了一層薄汗，樓慕宇停了下來，看著自己眼前的兒子，正努力地跪著直挺，卻還是哆嗦的抖著，他知道兒子怕，其實也不僅僅是怕，而是已經到了戒慎恐懼的地步。

樓慕宇在心裡嘆息著，上次罰完他後也沒甚麼機會跟繹書好好的相處些甚麼，也沒能多跟兒子聊個兩句，而現在一見到面就是拿板子打他，難怪兒子只會怕他。

但是做錯了就是要罰，這是規矩。

板子只打了10下就停了，繹書想著爸爸應該是要問自己剛剛有沒有反省，又或是自己有沒有別的想法，再不然就是姿勢沒有維持好所以板子不落下，繹書趕快又把自己給跪好背挺直，想著等等問話要回答什麼，不過過了許久，爸爸既沒有開口問話，板子也沒有落下來，繹書覺得奇怪，但是也沒敢有別的動作就是跪好等待。

樓慕宇看著自己的兒子這樣小心翼翼，心裡有種說不出的感受，全家人都說繹書懂事、識大體、穩重，但是這樣的性子不就是一個板子一個板子抽出來的嗎？如果沒有這麼嚴格的去規範小孩，做錯事了嚴厲的糾正，繹書能這樣謹慎乖巧嗎？樓慕宇很懷疑。

「還撐的住嗎？」

繹書驚訝了！不是才打了10下嗎？爸爸怎麼會問這個，今天的處罰算是很輕了，打架鬧事，把育幼院搞的一團糟，原本以為今天進了書房會被罰到天昏地暗，沒想到爸爸只罰了20下，這已經是很輕微了，怎麼才打10下就問自己撐不撐得住？

以前不都是這樣挨，爸爸也沒問過這句話。

「撐得住」

繹書只能問什麼回什麼，多加揣測爸爸的想法從來都不會對。

木板又咻咻咻的揮了下來，力道都一樣，繹書挨完了剩下的10下後，疼的眼睛霧濛濛的充滿水氣，樓慕宇讓他下來站好，把自己整理好，然後坐回去了辦公椅上，看著繹書被教訓完後的樣子，乖乖的把家法拿去放，溫馴有禮，也不知道是不是正在害怕。

「繹書」

樓慕宇叫住繹書，從抽屜裏面拿出了巧克力球放在桌上，這是他們上次一起去露營繹書吃得很開心的那個巧克力糖。

繹書聽到爸爸突然叫住他，心裡面只有害怕跟緊張，不斷想著自己還有哪裡做不對做不好，趕快把家法放好後，惶恐的轉身道歉

「爸爸對不起，是繹書忘記了，繹書還沒有謝罰，謝謝爸爸教訓」

「恩......」

這根本不是樓慕宇的意思，他看著前面害怕又顫抖的繹書，連頭都不敢抬，他放在桌前的巧克力像是諷刺他們父子關係一樣，繹書連看都沒看一眼。他叫繹書並不是要再挑剔他哪裡做錯，而是想要安撫他跟他說說話，但是從以前到現在他們之間的管教關係，自己也從來沒有打完人後再給糖的習慣，縱使今天是真的拿了一盒糖出來，繹書也只像隻驚弓之鳥一樣怕自己哪裡做不好會再被處罰。

過了好幾分鐘，兩個人都沒有說話，時間像是凝結一樣，繹書一邊惴惴不安的思索著爸爸不說話是想要表示什麼，但是自己也從來沒有猜對過自己父親的心思，他微微抬頭的看著樓慕宇，然後有禮貌的問道「爸爸，還有甚麼要吩咐嗎?」

樓慕宇也甚麼都沒說只是盯著繹書看，繹書被看的惴忐忑，又更害怕了些，難道是還要再罰嗎?二十下只是前奏？只好默默地又把視線往地上放，但是在低頭前好樣看到桌上多了一個東西，那個是甚麼?繹書也太不清楚，視線裡都銜著淚，也沒有更多的心思去想，只再次反省自己到底是還有哪裡做得不對的地方。

「回去寫篇悔過書給你沐庭阿姨」

樓慕宇停頓了一下，想說想什麼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唉，只能放棄

「就這樣，回去吧」

樓慕宇在心裡嘆了一口氣，難道自己就真的這麼像大魔王?看小孩那個樣子再把他留在書房，沒過多久可能就要嚇得心臟病發了，樓慕宇只能放他回去，其實說要安撫兒子，他也不知道該怎麼做，以前罰完自己弟弟，樓辰軒總是不要臉的就蹭了過來撒嬌，但是繹書就不是這個性子，也不懂該怎麼做，到底是該怎麼辦呢？他不是個會說什麼溫言軟語的人，哄孩子這件事他向來是不得其門而入。

這真是自己活該，兒子跟自己一點都不親也是自己一手造成的，每次都只會教訓兒子，甚麼時候關心過他?

看著繹書恭敬有禮地跟自己鞠躬道謝，然後直挺著後背轉身離開書房，年紀雖小但卻已經風骨凜然。

在繹書離開後，樓慕宇頹然的癱在了書椅上，像是打輸了一場戰役，他知道一次的示好是不夠的，從以前到現在教訓自己兒子都是同一套流程，怎麼會期望自己拿出了一盒巧克力後兒子就馬上跳到他的身上跟他一起開心的嘻嘻鬧鬧?

不過這也不是他想的，他只想要透過這盒糖讓繹書知道自己是關心他的，罰他是家法，關心他是因為愛他。

唉，要怎麼讓兒子理解呢?

樓慕宇默默的把那盒巧克力拿了回來，放在自己的面前，他想著難道其實繹書根本不喜歡吃這個嗎？那上次去露營那次怎麼會吃的這麼開心？

樓慕宇東想西想的，還是不知道自己的兒子怎麼又不愛吃了？拿起了那盒巧克力把玩著，還是買錯了？是不是買錯了孩子才不要呢？

樓慕宇想著還是等等問一下伊湘，孩子喜歡什麼不喜歡什麼，伊湘跟樓辰軒比自己清楚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