炊煙 (六十)
靈兒看著自己的小舅舅回來了，神情疲憊，跟他對上眼的時候，小舅舅給了自己一個冰冷又倦怠的眼神，靈兒打了個激靈。
樓辰軒一回來就逕自的走到了餐桌上看有沒有什麼東西可以讓他果腹，客廳只有聶筱粉跟靈兒，沐庭還在育幼院忙著善後，克斯也跟著過去了，他忙了一下午晚上連滴水都沒有沾。
「舅舅......」
靈兒走到了他的跟前，樓辰軒坐在餐桌上正在咬著蘋果，他抬頭看著眼前的小孩「上次妳答應了我什麼？」
「不能再打架」
「那妳今天做了什麼事？」
「打架......」
樓辰軒問到這邊就不出聲了，沒有要再繼續下去的意思，轉頭拿起了蘋果繼續吃，一旁的聶筱粉根本沒有要介入的意思，只是直接的走進了廚房，幫自己的弟弟張羅吃食。
「舅舅......靈兒錯了，你別這樣不理我」
「既然我說的話妳也沒在聽，那我又有什麼跟妳好說的」
靈兒灰頭土臉的站在樓辰軒旁邊，像是被狠狠教訓了一頓，默默地咬緊嘴唇，臉色慘白難堪。樓辰軒看她那個樣子，也知道話說的狠了些，她臉上的傷口七彩斑斕，大大的黑眼圈掛在臉上，擦傷一大堆又流血，也沒看她喊一聲痛，心裡還是有些不忍
「過來，坐下」樓辰軒拿出了醫藥箱，再把傷口處理一次，靈兒看舅舅的樣子還是繃緊著臉，眼底充滿了深深的疲倦，感覺就是忙了一整天都沒喘口氣，加上繹言的事情壓在心上，不知道舅舅是怎麼撐過來了，心裡真是覺得又惹事來氣舅舅真的很不應該
「舅舅，對不起，是靈兒答應你又沒做到，舅舅你別生氣了」
「我現在沒力氣去聽妳的辯解，但是給妳個機會，現在去面壁思過，好好想過整件事情，自己哪裡做錯還有該怎麼改進，想好了後我們再來談」
樓辰軒往客廳牆壁角落一指，靈兒就乖乖的過去罰站了
聶筱粉拿著下好的麵出來，看到站在角落面壁的靈兒，眉毛挑了一下，她舅舅還真的是能制住這個小妮子。
「軒兒，很忙嗎？」
「是呀，下午有車禍的病患，開到現在......阿！趕著過來，我都忘了繹書，繹書在哥哥那裡，我過去看一下」樓辰軒一邊說著一邊倉惶的站起，就怕繹書被罰的重，畢竟上次繹書被罰，搞的全家翻天覆地的。
「我剛剛跟湘通過電話了，繹書沒事別擔心」聶筱粉趕緊把他壓住，讓他坐下吃飯
「你哥沒罰太重，小懲大戒而已，繹書沒什麼受傷，你先吃飯，要過去吃完再過去」
居然沒事！樓辰軒挑著眉思量著「恩......我覺得哥自從上次的事情後，好像真的改變不少，那我晚點在打電話過去」
樓辰軒一邊吃飯一邊跟聶筱粉聊天，總算果腹完後把小孩叫過來，聶筱粉則馬上回去沙發上做自己的事，她弟弟要教訓小孩子，她從不干涉。
「妳自己說」
「舅舅，靈兒能不能不答應舅舅不打架這件事呀」
靈兒一臉認真的說道，樓辰軒笑了一下，也不覺得奇怪，反正什麼話到靈兒嘴裡，在光怪陸離都變成日常。
「喔？」
「我不是因為一時興起才打架，不過要這樣說也是可以......總而言之，舅舅，靈兒不想對你食言，靈兒能不能不答應舅舅不打架這件事」
樓辰軒不禁啞然失笑「妳現在連打架都想要合法化呀」
「不是這個意思嘛」
樓辰軒不回話看這小妮子能變出什麼花樣，靈兒深吸了一口氣「如果再有人欺負希希，我是說什麼都不會吞下那口氣的，這非得打架不可」
「希希？」樓辰軒詫異的挑眉，瞥了聶筱粉一眼，聶筱粉抬頭起來，凝神的看著自己女兒，顯然，他們都不知道怎麼回事。
「對呀，今天阿俊，就那個育幼院的那個小孩頭頭，他帶頭嘲笑希希不會說話是啞巴，說她白癡什麼的，我才撲過去跟他打架的」
靈兒的眼睛清亮，肩膀直挺的站著，看不出一絲一毫的狡辯敷衍，神色認真凜然。
樓辰軒知道她說的是實話。
他看向自己的姐姐，聶筱粉只是嘴角微抽，輕輕的笑了一聲，然後用眼神示意樓辰軒繼續
「怎麼剛剛不講」
「答應了不能打架，但是還是打了，不管甚麼原因，靈兒都沒有實現諾言」
「育幼院的孩子怎麼突然欺負希希起來？」
「不知道呀，原本我們去找他們一起玩，玩一玩後有一個小妹妹好像喜歡希希頭上綁著的髮飾，說都沒說的直接就扯希希的頭髮，要把髮飾拿下來，希希就開始哭、掙扎，不小心揮到那個妹妹後，那個阿俊就跑過來罵希希了，然後我就狠狠的揍他一頓，之後繹書才過來把我拉開，然後沐庭媽媽跟其他老師都跑過來了，之後我們就被載回來了......舅舅，繹書會被大舅舅罰嗎？」靈兒說到了最後愧疚的低頭
「會呀，打架鬧事怎麼能，他衝進去阻止妳也是捲進去了吧」
「舅舅，能不能去拜託大舅舅別處罰繹書，架是我打的，要罰也是罰我」
「罰妳，妳是會怕嗎？」樓辰軒奚落的說道。
靈兒只是露出無辜的大眼，認錯又半帶著撒嬌的樣子看著樓辰軒，樓辰軒一開始也沒想過她會是替希希出頭才打架的，只是覺得她就是沒事找架打，沒想到居然還是見義勇為的義舉，樓辰軒在心裡無奈的笑了。
「好吧，我們來打電話過去看看繹書的狀況。」
伊湘看著自己丈夫那個表情就笑了出來，拿著那盒巧克力蹙著眉，像是在解一道可以得諾貝爾物理獎的題目一樣的想破頭，伊湘輕聲的對他說「對，是這盒沒有錯，我看小軒兒會拿著這個跟書兒一起吃，不過這個人工糖跟色素加的太多了，我其實不太願意讓書兒吃太多，不過他叔叔愛寵著我也就閉一隻眼了」
伊湘繼續輕笑道「繹書不是不愛吃，我相信他應該是被罰的太害怕了，所以沒有注意到，也沒有聯想到，因為你以前罰完他從沒對他和顏悅色，孩子怎麼知道你其實是想要關心他，加上你老是這麼撲克臉，都不笑一下，孩子當然怕」
伊湘溫柔的摸摸丈夫的臉頰，繼續鼓勵他「但是這個動作很好喔，你還記得繹書喜歡，這真是太棒了，你下次再拿出來試試看，繹書一定會很開心你記得他喜歡吃的，今天我們就先一起去看看繹書好嗎？」
當敲門聲響，繹書知道是媽媽要進來看望他幫他擦藥，不疑有他的過去開門，看到了果然是媽媽的時候繹書笑了，撒嬌似的喊了聲媽媽，沒想到伊湘往前走，後面居然還跟著樓慕宇，繹書詫異的看著自己爸爸，愣住沒反應，突然覺得剛剛跟媽媽撒嬌被自己的爸爸聽到是件很尷尬的事。
樓慕宇看到兒子看到自己的第一個反應是傻掉，倒也沒什麼覺得奇怪，畢竟從前繹書挨打完進來安撫的都是伊湘，自己從來也沒進來過。
伊湘在旁邊摸了摸繹書的頭「書兒，爸爸說要過來看你，能不能呢？」
「恩......爸爸好」
繹書回神後，乖巧的問好著，伊湘看他這樣半是害怕半是驚訝，心裡也覺得怎麼兒子還是這麼傻呼呼的，就笑了出來的說「書兒去趴好呀，媽媽看你的傷，會不會很疼？」
繹書很尷尬的走回去床上趴好，滿臉都是紅暈，一邊覺得真的太奇怪，平常媽媽進來上藥的時候都是他們母子兩人的相處時光，媽媽總是溫柔的疼著自己，繹書也愛在這個時候跟媽媽撒嬌，兩個人會說上很多話，但是今天突然爸爸也來了，平衡完全被破壞了，繹書完全不知道該作何反應，只能照著媽媽說的話做。
伊湘看到自己兒子又開始靦腆害羞，心裡真是覺得可愛極了，難怪樓辰軒這麼愛逗弄著繹書
「來，趴好，剛剛筱粉姑姑打電話過來關心你，她怕你又被罰的重了」伊湘一邊說話一邊幫兒子上藥，極盡溫柔的把藥抹在被罰的臀肉上，繹書沒有太多的掙扎，就只是乖乖的趴在那裡，把臉埋進枕頭裡面。
「筱粉打個電話的時候你叔叔還沒回來呢，還在開刀房裡，小書兒今天留在家裡睡覺好嗎？叔叔今天應該很累了，就不讓他又來這裡一趟了，好不好呢？」
「好」
伊湘也不管繹書的尷尬，就是繼續的上藥跟繹書聊天，樓慕宇站在門邊，也不靠近，他知道他靠近了他兒子又更尷尬不自在。
「爸爸說擔心你，所以想要過來看看你，書兒現在會很疼嗎？」
「不會」
伊湘幫他們父子搭話，樓慕宇進來後像個木頭似的處在那，繹書則是答話都不超過三個字。
伊湘決定出大絕，藥上好了，她摸摸繹書的背，安撫兩下後，在臉頰上親了一口就跟兒子道晚安要他好好休息，然後就直接的出去了，離開前給了樓慕宇一個眼色，也不等樓慕宇回覆，馬上把門關了起來。
樓慕宇也是手足無措，他哪知道該說什麼、做什麼，他緩緩的走到了繹書床邊的軟沙發坐了下來，然後靜靜的看著自己兒子。
繹書感覺到有個人走到了自己旁邊，但是他知道那不是媽媽，所以只能是爸爸了，不過爸爸留下來是想要幹嘛？藥也上完了、罰也罰完了、悔過書通常都會給一段時間來寫不急著當天就要寫完......繹書腦子裡把爸爸可能留下來的原因都轉了一遍，還是找不出為什麼，他覺得是不是自己誤會了，其實房間裡就他一人罷了，剛剛還想這麼多，為了確定他只好偷偷的從枕頭上微微的抬頭，眯一眼在自己身邊的人，好死不好才偷喵一眼，馬上視線就被正面對到眼，樓慕宇不動如山的緊盯著繹書瞥過來的眼光，像是電光石火一樣，啪的一聲瞬間被抓到發現，現行犯似的躲都無法躲。
繹書更尷尬了，臉馬上又紅了起來，趕快又像鴕鳥一樣都把臉埋進棉被裡面，裝作剛剛什麼都沒有發生。
樓慕宇其實比他還怕，上次進來繹書房裡，繹書那種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態度，讓他心痛不已，這次又打了他，然後又進來看他，也不知孩子心理是不是還在怪自己為什麼老是揍他罰他，加上樓慕宇自己話少，也不愛說話又性子冷，要像樓辰軒那樣去逗兒子，那真是要了他的老命，他不會也做不來，不過他也不能再用以前的老路去對待兒子了，那樣的做法下來就是把小孩給推的遠遠的，樓慕宇也不知該怎麼辦，他打算默默的坐在旁邊看兒子有沒有什麼需要他的地方，如果沒有的話等小孩睡著他在離開。
安靜，無聲。
整個氛圍都很尷尬，繹書僵硬的趴在那裡，被樓慕宇盯著看根本睡不著，繹書只能把眼睛緊緊閉上，呼吸都不敢太大聲，像是遇到大棕熊攻擊的渺小人類，趴在地上裝死，樓慕宇看他那個緊張的樣子，其實內心也是五味雜陳的，幾個月前去露營的時候兒子明明就笑的很開心，怎麼幾個月後又怕自己怕成這樣了呢，樓慕宇想著是不是要出去讓兒子好好休息，不然待在這裡繹書也不能好好的睡，還在思考下一步的時候電話就響了起來，是樓辰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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