炊煙 (七十)

書房

繹書把小桌子跟坐墊拿出來，再把昨天抄到一半的罰寫拿出來，說道：「小言我們繼續抄」

繹言點點頭，乖乖的跪下開始跟哥哥一起抄書，昨天自己抄了一遍，第二遍剩下一半，繹言繼續一筆一劃的慢慢寫，剩下的一半寫完了後，看著哥哥還是拿著毛筆細細地寫著，連第一遍都還沒寫完，繹言心裡還是覺得很對不起哥哥，怔怔的說著「哥哥，剩下的我來幫你抄好不好，是我做錯事害你一起跟我受罰的......」

「小言，我的處罰就是我自己該好好接受的，沒有讓其他人來幫忙受罰的道理」

繹書還是專心的在刁自己的毛筆字，慢悠悠地一筆一劃刻著，繹言看哥哥專心一致的在寫字著，自己雖然寫完了，也不敢且更不願意起來去找伯伯，繹言拿起了另一張紙，又繼續罰抄了，他打算哥哥抄寫了多久自己就跟著寫多久。

繹書看到繹言又拿起新的一張紙又開始抄書起來了，也沒多說什麼，心裡想著這個弟弟也是乖巧，不吵鬧的在旁邊默默地繼續寫著，對這個弟弟升起了更多的欣賞。

樓慕宇罰繹書用毛筆字寫就是在磨耐性，他很清楚繹言就算寫完看到自己哥哥還在寫也不敢擅自起來，所以才要繹書用書法寫的。

目的正是要故意磨繹言性子。

繹書在爸爸要他用毛筆罰寫的時候隱隱約約知道這件事，尤其現在看到繹言就算寫完了，也不敢直接起身去稟告爸爸就更加確定。

樓慕宇進書房的時候，兩個小孩都還在專心的抄寫，聽到門打開的聲音，都把背挺得更直了些，同時的顫了一下，空氣好像都變的壓迫了起來。

「都起來吧，今天先到這」

樓慕宇拿著繹書跟繹言寫的弟子規，簡單的審視了一下，沒有多說什麼。

「謝謝爸爸」

「謝謝伯伯」

小孩道謝完正準備離開書房的時候，樓慕宇厚沉的聲音響起「繹言，剛剛沐庭阿姨過來看望你」

繹言停下腳步，抬頭看著大伯，眼神裡面波瀾不驚，沒有情緒。

樓慕宇也是直直的望著他，一邊打量一邊思考著，像是審慎的選擇要傳達的訊息後才又開口「她沒留下來先走了，你爸爸說應該是怕你看到她又不開心所以就先走了」

「恩......伯伯我知道了，謝謝」

繹言安靜的回話後，眼睛裡有東西一閃而過，但是還是沒有多說甚麼的就跟繹書一起離開書房了。

沐庭阿姨過來了，又走了......其實繹言更想問的是，那daddy有來嗎？

從昨天開始到現在，daddy完全沒有任何跟自己聯絡的意思，伯伯跟伯母也沒有跟自己說daddy有訊息給自己......

是不是爸爸很生氣，氣到都不跟自己聯絡了？

繹言越想越難過，但是又不敢去問伯伯、伯母，他把自己縮在椅子上，腳捲曲起來再把頭埋進去，像隻鴕鳥的在那裡難受。

繹書看到弟弟整個縮成一團又不說話，只好開口問「小言，怎麼了？」

「哥哥我沒事，只是想要安靜一下」繹言發出悶悶的聲音回話，還是把自己埋在腿間。

繹書看他這樣，先安靜的等了他幾分鐘後還是開口「是不是跪的痛了，我幫你揉揉吧，你沒被罰過，一開始都會很疼」

繹言聽到哥哥這麼照顧自己，明明被打被罰都是兩個人都有份，可是哥哥也不擔心自己的傷只是擔心他這個弟弟，繹言突然一陣心酸「哥哥對不起，我害你被罰，你都不怪我還這麼關心我，我......錯了」

繹言把頭抬起來，淚眼婆娑的樣子，鼻子有點紅紅的，看起來好可憐

「言兒，你已經跟我連說兩天的對不起了，不用這樣道歉的，你是我弟弟，照顧你本來就是我該做的」

「哥哥，我daddy是不是很生氣我，他已經兩天沒有聯絡我了，daddy是不是氣到都不要我了」

繹書驚訝了一下「怎麼可能，叔叔疼你都來不及了怎麼會不要你，叔叔是一個外科醫生，他平常很忙碌的，言兒你不要想這麼多」

繹言覺得哥哥的話說的也對，爸爸向來很忙碌，這兩天應該是太忙了所以沒有找自己，默默的把心情收拾了一下後，也沒再那麼難過了

「繹言，你既然覺得自己錯的話，那好好的寫一篇悔過書給大伯、daddy、沐庭阿姨看，讓他們知道你有學到這個教訓然後會好好改進」

繹言淚眼婆娑地點著頭。

繹書開始教繹言怎麼寫悔過書，繹言乖乖的寫著，直到睡覺時間前都沒有再胡亂想這件事。

接下來連續兩天都是下課回來吃飯後就跟著繹書一起去書房抄寫，但是樓辰軒還是完全沒有聯絡繹言，小孩覺得越來越奇怪，心裡也越來越不安，今天吃飯的時候在餐桌上悶悶不樂的，飯菜也沒吃幾口。

伊湘看他那個樣子就開口關心「言兒，怎麼啦，這麼看起來這麼難過呢？是不是想回家了？」

「沒有！不是想家了」繹言趕緊搖頭，碗端起來拿了就趕快吃飯，不敢再多恍神。

繹言一邊扒飯一邊想著，哥哥的罰寫都還沒寫完，如果現在就說自己想爸爸或是想回家，這樣也太過份了吧！哥哥被自己搞到抄了好幾天的罰寫都還寫不完，一句埋怨都沒有，自己一定要陪哥哥抄完，怎麼能有臉在那裡難過？

伊湘跟樓慕宇對看了一下，什麼都沒說，也沒再繼續問下來，樓慕宇對伊湘頷首，他等等會處理繹言。

繹書看著繹言這樣的不對勁也在心裡默默想著，看時間也已經四天叔叔沒有跟自己還是繹言有聯絡了，已經不太像是忙碌造成的原因，這也難怪繹言這麼難過。

晚飯過後，繹書還是去書房抄寫，繹言早已寫完被罰的兩遍，不過都還是跟在哥哥旁邊，繹書寫多久繹言就寫多久，沒抱怨也沒逃避，整個人又乖又溫馴。

好不容易繹書總算用毛筆寫完了兩遍的弟子規，帶著繹言起來，把罰寫拿給父親看，樓慕宇從容地把每一頁的字都掃過一遍後，對繹言說「繹言，抄了這麼幾天，抄到了六遍之多，有沒有什麼想說的？」

「哥哥有跟我說過弟子規上大致在說什麼，在日常生活中應當孝敬父母，友愛兄弟姐妹，言行舉止該不斷的學習磨練，而不該順其自然，笑弟、謹信、汎愛眾、親仁是本分之事」

「看來你哥哥都有好好的跟你說過了，恩，以後大人跟你問話，你該怎麼反應？」

「繹言會好好回答，不會不說話也不會沒禮貌」

「好，有學到這次教訓就行了。」

樓慕宇對他們兩個點點頭後，語氣一轉對著繹書說「繹書你先回房，我有話要跟你弟弟說」

「爸爸繹言他....」

話說才說一半，樓慕宇知道他再擔心什麼，馬上開口「我不是要罰他，你別擔心」

繹書看著爸爸的表情是逐客令了，繹言也默默地把眼神飄向地板，什麼話都沒說，繹書也只能乖巧的爸爸鞠躬道謝後就離開了。

繹書離開後，書房又靜了下來，樓慕宇看著繹言，但是繹言卻不敢抬頭像是做錯事了一般的站著不語。

「繹言，發生了什麼事？」

繹言不知道該怎麼說，但是才被刻骨銘心的教訓完不能問話不回，繹言只好開口「伯伯，繹言不知道該怎麼說」

樓慕宇在心裡嘆了口氣。

「你過來」

繹言往前走，走到樓慕宇跟前，頭低低的，眼神很哀傷，整個人無精打采的，樓慕宇看到他這個樣子心裡不經一陣好笑「前幾天挨完打的時候馬上就跳到我身上撒嬌了，還會笑會鬧的，這幾天沒打你也沒罵你，反倒還難過起來了，所以是要挨打心情才會好？」

「伯伯，不是......不是這樣，繹言沒這個意思......」

這幾天來的委屈與壓抑隨著這個問句一下的迸了出來，繹言突然的大哭起來。

「伯伯，繹言做錯事了，daddy這幾天都沒理我，他是不是不要我了？」

樓慕宇輕輕地把他拉到更近自己身邊，繹言順勢的就坐上樓慕宇的大腿，在他懷裡繼續哭。

大人低頭看著他，細細地思量著，像是要從繹言身上讀出本辭海，然後才不急不徐的說「把你留在這邊是我的意思，不是你爸爸的」

「不是這樣的，這幾天daddy完全都沒有找我，之前來伯伯這裡住或是不管在哪裡daddy每天都會找我的」

樓慕宇啞然失笑。

「你留在這裡是受罰，要你好好反省自己的所作所為的，你還真當挨打是功績，要你爸爸哄著關心著？」

「伯伯，言兒不是這個意思」

「那你是什麼意思？」樓慕宇笑著反問。

繹言低下了頭，嘴巴嘟了起來，乖順的搖搖頭沒有多說話，樓慕宇看他這麼可愛又委屈的樣子，語氣柔和了一些後才問道「這幾天有沒有好好反省？」

「有的，伯伯」

「好，那你說說這幾天反省了甚麼，下來站好，好好說」

樓慕宇讓繹言從自己腿上下去，繹言乖乖地照做，立正，雙手放兩旁，抬起頭來，字正腔圓的一字一句的說「伯伯，繹言這幾天有反省，也有寫悔過書，我可以去拿過來給伯伯看嗎？」

樓慕宇點點頭，待繹言把這幾天寫好的悔過書拿過來的時間，傳了訊息給樓辰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