炊煙 (七十四)

「小言，你在說一次，挨打的時候該怎麼辦？」

「不可以胡思亂想，一定要專心的報數，然後反省，伯伯問話要聽清楚、想好了在回答」

繹言再次背誦繹書交代過他的事情。

「好，那請罰的規矩是什麼？」

「把戒尺拿好，到了伯伯面前跪下，把戒尺捧起來高舉過頭，跟伯伯認錯請他處罰，等伯伯把戒尺接過去」

「對，然後小言在挨打過程中姿勢要擺好，在痛都要忍住，不要動來動去的，爸爸對這些細節都要求的很嚴格，一有出錯那就是藐視家規家法，輕則重打，重則會在加罰，這樣有沒有聽懂？」

等等要進書房挨揍的是繹言，但是繹書比他還緊張一百倍，自己去挨打都沒像這樣看著弟弟去挨打還難受驚慌，又在反覆的交代一次所有該注意的細節。

「哥哥，小言聽懂了，哥哥你別擔心了，我上次也被伯伯罰過，我不會在態度不好了。」停頓了會兒，繹言馬上又說「......哥哥對不起我等等去求伯伯，請伯伯不要罰哥哥」

「你別擔心我了，你擔心你自己比較要緊，挨家法不是鬧著玩的，爸爸他在這一塊上面要求很多也很嚴厲，小言你要注意一點，一定要有禮貌，剛剛講的全部都要做到」

繹言心裡腹誹，難道除了這一塊外，伯伯就有要求不多然後不嚴格的地方了嗎？

不過那就是在心裡莞爾而已，他知道哥哥擔心自己被罰的七葷八素，他只能乖乖的點頭。

樓慕宇書房

敲門聲響，樓慕宇應門後，書房門打開，繹言走了進來。

「伯伯」

樓慕宇放下手邊正在忙的事情，看著繹言，用眼神詢問發生什麼事情了。

繹言往前走到書案前，繹言自從上次被罰過後，來到大伯的桌前總是會不自覺地害怕了起來，必須非常克制才不會讓自己像隻小犢般抖起來，坐在書桌前的大伯像是能判人生死的判官，嚴肅冰冷，不過大公無私。

「伯伯，繹言過來認錯跟認罰，昨天沐庭阿姨問我話的時候我第一時間故意沒有理她」

繹言冷靜的把罪狀交代完後就把頭低了下去。

樓慕宇盯著小孩看了一會兒才開口「繹言你過來」

繹言繞過書桌走到了樓慕宇面前，態度恭謙乖順，垂手而立，不像上次因為這件事被處罰的時候那樣固執桀傲，樓慕宇持續的看著他，示意他繼續說。

「我......那時候想到媽媽，然後就不想跟她說話......沐庭阿姨烤了我最喜歡吃的蛋糕要給我吃，然後問我學校的事情，我都沒有理她......」

「是繹言沒禮貌，我做錯了」

繹言講到這裡眼睛裡閃爍著一些淚，不過並沒有哭，只是特別感觸而已。

「然後呢？」

「然後沐庭阿姨看我沒有回答，她也沒有逼我，只是切了一塊蛋糕，還倒了一杯牛奶拿過來放在桌子前面要給我吃，然後她就默默的離開了」

繹言邊說邊把頭垂了下去，樓慕宇知道小孩子愧疚，就等著繹言自己開口講話。

「之後我就想起伯伯訓誡我的話，還有哥哥也跟我說過的話，不可以對沐庭阿姨不禮貌，然後我自己也覺得發脾氣在沐庭阿姨身上是不對的事情，我就去找沐庭阿姨道歉了」

「你自己有去道歉？」

樓慕宇抬抬眉毛，心想這個小孩倒是有進步，今天也自己來認錯，孺子可教。

「有，我跟沐庭阿姨說：對不起繹言剛剛沒有禮貌」

「沐庭阿姨一點都沒有生氣，只是跟我說心情不好沒關係，如果想要去跟哥哥住還是要去主屋，她都會帶我過去......然後又幫我把洗好的乾淨衣服給整理好到櫃子裡；沐庭阿姨......她對我很好。」

繹言把話都說完了後，頭也垂的都快要到地板了。

「還有沒有什麼要補充的？」

繹言搖搖頭，然後說沒有。

「好。首先，你自己過來認錯認罰是需要勇氣的，這很好，代表上次拿家法給你的時候你有認真的聽進去」

話風一轉「現在去把你的家法拿過來」

「是的伯伯」

「請家法過來的時候你哥哥有沒有教過你？」

「有的伯伯」

繹言把戒尺捧了過來後，直直的跪下，把戒尺高舉過頭

「繹言對沐庭阿姨不禮貌，犯了家規，請伯伯處罰」

動作標準，態度也正確，不過樓慕宇沒有接過戒尺，如果家法沒有被接過去那受罰的人就必須維持一樣的姿勢捧好舉高，直到家法被接過為止，這也是一種變項的處罰，罰的是請罰動作不標準或是心態的不正確。

「對沐庭阿姨不禮貌這件事是一定要受處罰的，但是你這次卻能這麼快就意識到自己不對而去跟沐庭道歉，這是一個進步，所以我這次就不多苛責你，戒尺10下」

樓慕宇停頓了一下，繼續說道「還記得你之前欠我什麼嗎？」

「記得，上次跟伯伯頂嘴，我還欠伯伯20下跟罰跪一小時，伯伯說下次再犯的話就要把這個加上去罰」

「恩，那今天總共罰戒尺30下」

樓慕宇話說完就伸手要把戒尺給接過，繹言這時候抬頭看著他問「伯伯，繹言有一個請求」

樓慕宇思忖片刻後頷首。

「能不能不罰哥哥？哥哥都有跟我說什麼該做、什麼是不該做，這次我做錯事跟哥哥沒有關係」

「我上次說了，你再因為對沐庭沒有禮貌，樓繹書就會吃上管教不實、沒做好榜樣的錯，他的處罰是你的兩倍」

樓慕宇實事求是的說道。

家規上怎麼規定就是怎麼罰，況且他的話一出就是駟馬難追，那也不是冷血，就是一種紀律嚴明。

「伯伯，這是繹言自己的錯，為什麼都要連累到哥哥？」

「你哥哥有跟你說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但是你還是執意為之，那你哥哥被我罰就是你該承擔的做錯事的下場，既然不想要連累到哥哥，為什麼還是不把這件事情改掉？」

樓慕宇笑著反問，對於繹言的邏輯他倒是覺得很新鮮，既然都知道自己犯錯是一定會連累到自己哥哥，那為什麼在犯錯前並沒有好好想過，反而是犯了錯再來求情？

繹言默默不語的把頭低了下來

「這是不是有點本末倒置了？」

樓慕宇問完這句話後把小孩手上的戒尺接了過來，讓繹言站起來。

「我們在看一個人的言行舉止，看的不會是在平順時候的表現，任何人都可以自信閃耀的迎接成功，要看的就是你在壓力底下所表現出來的行為是否恰如其分，能不能在難過、痛苦的時候，尤其是強大的痛苦，還是可以把自己言行拿捏得當，這個就是要看自己有沒有在精進自己的修養內涵。」

「繹言，我知道喪母對你來說太過劇烈，所以我並沒有要求你馬上接受沐庭，現在的你可以不懂，甚至要孩子氣也可以，但是對人對事的禮貌就是底線，只要到了底線不管你有什麼原因都要給我忍住，把禮節規矩給端好，做不到，那就是挨罰」

「是的伯伯」

一番話說來是有條有理、絲絲入扣，刮的繹言臉一下紅一下白，自己站不住理，也不能再開口替哥哥求情，繹言自知理虧也做錯事，只能越發的乖巧。

樓慕宇讓繹言趴在自己的大腿上，跟上次一樣的處罰方式。

「繹言，這次罰你必須要報數，挨打的時候專心報數跟思過，如果報數錯了就重打，我問你話你沒回答也是重打，聽清楚了嗎？」

「聽清楚了」

繹言的話一落，戒尺就抽了下來

「一，謝謝伯伯」

哥哥教過自己，挨打的時候除非伯伯有說不用報數，不然都要把自己挨的次數一下一下的報出來，還要道謝，且最忌諱亂想，只要一走神就會報錯，規矩亂了就是重新來，伯伯最不喜歡這些規矩被亂了套，繹言只能屏氣凝神的報數、道謝著。

繹言就上次被狠狠的教訓過後其實也沒有再被其他人給訓過，所以其實還是很害怕大伯的處罰。

一下一下的挨著，額頭上都薄薄的出了一層汗，屁股的紅暈也越來越大片。

「十七，謝謝伯伯」

「十八，謝謝伯伯」

一邊挨打的同時，繹言的思緒向外發散，他想到了柔柔。

其實在繹言心中其實是希望自己的冷淡可以嚇跑沐庭，讓沐庭自動的放棄對他好、像母親一般的照顧他的這些舉動，但是沐庭以德報怨，對他越來越溫柔也更有耐心，繹言都覺得自己做的過份了，加上今天他其實並不想要不理沐庭，只是也不知道為什麼就是在那個當下就故意忽視......繹言突然很想哭，不只是因為臀上的疼痛，更多的是想到自己的mommy，要是mommy還在自己身邊，他根本不用去因為沐庭阿姨對自己好或不好而感到內疚或是煩躁，也不用去接受另一個母親......

「繹言，幾下了」

樓慕宇的戒尺停了下來，皺起眉頭瞪著小孩，剛剛那下都過了這麼久繹言都沒報數

「.....二十？」

繹言心虛的回答，頭埋的更低，完蛋了！哥哥才叮嚀過自己挨打的時候千萬不能亂想，這樣很容易就報錯數了。

「挨打了都還可以走神，真的是太寵你了是不是？」

樓慕宇語氣硬了起來，繹言一聽就知道伯伯生氣了，嚇的急了起來，說話都結結巴巴「伯.....伯，對......對不起，繹...言錯了」

樓慕宇讓他從自己的腿上下來，讓他站好在自己面前，側目看著小孩，輕輕的一撇，已經足夠讓小孩怕的不敢逾矩。

「你剛剛在想什麼」

「我在想mommy.......如果她還在我身邊的話我就不用去思考對待沐庭阿姨該如何才是對是錯，我也不用去接受另一個母親」

繹言誠實的回話，也不怕說這些會被多罰，反正數都報錯了一定是要重來的，但是問話再不好好回答，只會累積的更多，然後還會拖哥哥下水。

樓慕宇還是瞪著他，不過心裡倒是覺得這個小子誠實，肯開口說。

「你現在在受罰，受罰的規矩我已經告訴你了，自己說一遍」

「挨打的時候要報數，報錯了就重來一遍，問話沒回也是重來一遍，受罰的時候要專心思過.....不可以胡思亂想」

後面的回話越回越小聲，繹言知道伯伯的規矩大、訂的嚴實，也不會輕易的放水，這些哥哥都跟自己講過了，再加上上次那次的罰，著實也讓自己怕了，沒想到這次居然又犯了規矩。

繹言不敢求饒，也不敢再把思緒亂飄，把自己站的更直了些。樓慕宇看他淚眼汪汪的，頭垂的這麼低，心裡掠過一絲心疼，不過這小子欠缺教訓，現在還小不好好扳正，大了後個性脾氣會更難改。

「都知道規矩在哪，犯錯了就是得照著罰，趴在腿上不懂得專心的話就趴在書桌上，現在重頭來一次」

「是的伯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