炊煙 (七十五)

繹言認命的趴好，不敢有任何怨言，也不敢討價還價，他知道在伯伯這裡只要犯了家規，嚴懲不待四個字就高懸頭頂，最好的方式就是好好的挨完，然後誠心的悔過。

「一，謝謝伯伯」

戒尺又開始揮了下來，一下一下的疊加在一開始打的傷痕上，力道比剛剛的加重了一些，繹言知道這是伯伯在教訓自己受罰時走神，他乖乖的開始反省自己的錯誤，專注的報數。

隨著戒尺一下一下的落下，疼痛越來越大，到了第十下的時候，繹言疼到哭了出來，樓慕宇沒有理會他的哭泣，戒尺繼續落下，力道一點都沒有緩下來的意思，一樣是該打多少打多少。

還有二十下，繹言咬緊牙關，不想再讓自己抓到犯規然後重頭再來一次。

接下來的每一下都是折磨，戒尺每下都落在臀峰上，傷痕疊加，紅腫交錯，繹言哭著報數，每受一下都很想跳起來，但是小孩知道絕對不可以把姿勢跑掉，只能趴著一直哭。

繹言現在才知道原來在腿上挨打是很幸福的事情，無情的戒尺將他壓在冰冷的書桌上，每次揮下來的疼痛除了讓他痛哭外，也給他一種犯了錯的丟臉難堪感受，尤其趴在書桌上那種嚴肅的疏離，讓他更難受了，只希望懲罰快點結束可以得到大伯的原諒。

戒尺落下最後一下，繹言已經哭成了淚人兒，樓慕宇把戒尺放在桌上，自己坐回去了位子上開始處理事情，完全沒有要多理繹言的意思，小孩趴在桌子上繼續哭，好像戒尺還在打他似的，哭著哭著，情緒竟也緩和了下來，逕自抬頭開口問道「伯伯繹言能不能穿褲子？」

「起來吧」

繹言把自己整理好了後，站起來眼淚擦一擦，然後就直接的黏上來樓慕宇的身上。

果然，樓慕宇默默暗嘆一口氣，罰都沒罰完，這小鬼找到機會就開始撒嬌，這還真是慣的一點規矩都沒有了。

不過樓慕宇還是先讓小孩黏著一會兒喘口氣，才舉起手拍了拍繹言的頭，提醒他處罰還沒結束。

繹言乖乖的起來，看了一眼伯伯的臉色，眼神一樣嚴厲不過溫和了許多，知道伯伯不氣了，繹言心裡放心不少，但是懲罰還持續著，他走到了之前跟哥哥一起罰寫的角落，去罰跪反省去了。

繹書在弟弟奮勇的往書房前進的時候就在想，能怎麼樣幫弟弟克服現在的問題呢，上次繹言都被罰成這樣了，這次還是再犯就知道這件事情對繹言來說是很困難跨過的一個坎，不然就以上次那樣慘烈的懲罰，絕對可以讓人好好的記住教訓......至少半年以上。

到底該怎麼辦呢？

繹書一邊嘆氣，看著時間都已經過去一個小時了還沒回來，一定是在罰跪，不知道弟弟還好不好？

另一邊在罰跪的繹言，也是在想著時間，覺得一小時怎麼過的這麼緩慢，跪的疼痛是細緻的，跟剛剛火辣辣落下的板子不一樣，痛楚彷彿是小螞蟻般細細小小的爬滿膝蓋小腿，然後緊接著的是酸麻，然後僵硬接踵而至，繹言膝蓋跟屁股都疼得要死，只能緊緊的咬住牙關撐住。

「時間到了」

如天籟般的聲音響起，繹言趕緊爬了起來，走到了大伯跟前。

「伯伯，言兒錯了，我會努力的讓自己不再做出對沐庭阿姨沒禮貌的舉動」

繹言更加謹慎的補了一句「但是......言兒不能保證下次不會再犯，因為我覺得我沒辦法馬上做到伯伯跟我說的話」

樓慕宇聽到這裡不經莞爾，說道：「一個人的品格、操行是從小地方一點一點的養成起來的，每一件遇到的事情都是砥礪風節的機會，你要在每一個關卡上面好好的調節自己的心性，這本來也不是什麼一蹴可及的事情，不過這也不是做不到的藉口，你只能一次比一次更努力的去做，如果做不到就是努力的不夠；對沐庭阿姨以禮相待這不是一件難事，是你一直再用不對的角度去看待沐庭，她沒有要取代柔柔，她更不敢沒有得到你的首肯就貿然的去當你所謂的母親，沐庭只不過是很純粹的愛你這個孩子罷了，就像愛這個家裡的任何一個小孩」

說到這裡，樓慕宇思忖後沉聲「你如果沒有辦法控制好自己，家法會幫你。你記得，做不到就是必須受罰，如果受罰讓你感覺到疼痛的話，就應該好好記住這樣的疼痛，不讓自己再犯才對」

不過一邊這樣說，樓慕宇心裡倒是深深的打了一個問號，這些孩子要是真能被家規家法給好好約束，他何必三天兩頭的提著板子揍人？繹書從小被他教訓，到了現在還是偶爾進來挨板子，這些小毛孩，哪個不是任由自己心性的去做事，然後再來被打罰？

所以他才說伊湘跟樓辰軒就是把孩子都慣壞了，打完了總是要哄，都沒好好反省，哄著哄著又有什麼用？

「伯伯，言兒有聽進去了」

「好了，回去寫悔過書，寫好了拿過來給我看」

「伯伯，能不能別罰哥哥了，哥哥的部分能不能罰我就好了？」

繹言又露出汪汪大眼的纏著樓慕宇，無辜可憐的像個陶瓷娃娃，懂的往樓慕宇身上最軟的地方撞。

「不行。你求了很多次情了，你該知道，言既出就是駟馬難追」

小孩咬著下唇，泫然欲泣的自責愧疚著，樓慕宇看著他的樣子也是心疼，繹言年紀小，目前能做到這樣已經是很不錯了。

「你這孩子真的是......等等你哥哥過來的時候，你就在房裡繼續跪著，直到你哥哥回去讓你起來為止，哥哥因為你挨罰了我知道你不好受，這就算是我替你哥哥罰你了吧」

「繹言知道了，謝謝伯伯」

大局已定，繹言知道哥哥又要因為自己挨罰了。

繹言打開房門，繹書快步過來關心。

「哥哥，我沒事」

繹書看他眼睛都哭的腫起來還說沒事，但是弟弟不想多談繹書也不逼他。

「哥哥對不起，伯伯還是要罰哥哥，對不起.......」

繹言看起來真的是很自責都快要哭出來。

「爸爸說過的話本來就不會輕易改變的，別擔心了，你好好休息」

繹書本來就知道今天繹言被罰自己是一定逃不掉的，繹言沒被罰過不清楚自己大伯說一是一的個性，自己被規範了這麼久這種基本常識還是有的。

「哥哥，伯伯要你拿房間你的戒尺過去」

咦，今天用戒尺？不用檀木板子嗎？繹書心裡疑問不過也沒問出來，拿著戒尺就去赴會了。

樓慕宇看著孩子進來，繹書總是恭謙有禮，挑剔不出毛病的態度，這讓身為父親的樓慕宇很欣慰，繹書走到了爸爸的面前，準備要跪下的時候，樓慕宇就把他手上的戒尺抽了起來阻止了他的動作，問道：「你有沒有想過，要怎麼幫助繹言？」

「小言跟我講這件事情的時候我才有開始思考這件事情......爸爸我不知道該怎麼做」

樓慕宇沒有回答他，指著自己大腿，要繹書趴上來。

「今天我罰了繹言10下，上次說你的處罰是翻倍，所以是20下，姿勢擺好不用報數」

繹書馬上依照指令行事，雖說前幾天才跟爸爸在一起寫書法，過了一晚溫馨的相處時光，但是繹書知道被罰的時候就是被罰，規矩的要求是不會因為他們之間的關係逐漸轉好而就停止，要是這樣的話家規也可以廢了。

樓慕宇開始揮戒尺一邊教訓小孩一邊想著這兩兄弟的教育方式，弟弟繹言現在不定性，欠缺的就是管教，對繹言是一定不能姑息的，更需要嚴加要求，而哥哥繹書教了這麼多年，也磨的算是端得上檯面......

這次他想換個方法，罰呢還是一定得罰的，不過繹書懂事穩重，倒是不需要逼得這麼緊......

伊湘不是老是說繹書缺的不是規矩，缺的是關心嗎？

樓慕宇看著趴在身上小孩，自己一次又一次的疊了任務在他身上，繹書總是沒有怨言的承受著，這很好......但是，這對孩子來說能吃的消嗎？

對於自己的要求，樓慕宇知道是多了一些、嚴格了一些，不過這樣子更可以激發出孩子的能力，這點他是確信的，對繹書的要求他並不會停止或減少，不過......假設多給他些支持？這倒是他能做的，如果孩子真的覺得要求太過，在有這些支持下，繹書也許願意說出來，只要說出來就能溝通，這才能解決問題。

戒尺20下很快就打完了，力道沒很重但也不是輕，小懲大誡罷了，樓慕宇幫他穿好了褲子，讓小孩起來，原本是要讓他下去地上站好，但是覺得這樣太冰冷了，這次處罰其實也不是繹書的錯，罰他是因為他身上被賦予的責任，自己也不想這樣壓著繹書去長，想到這樓慕宇就換了動作，讓小孩坐在自己的腿上，沒讓小孩下去，就跟上次一樣，不過這次繹書沒有在這麼拘謹害怕了，樓慕宇一樣靜靜的看著他，小孩視線一跟父親接觸就害羞的趕快逃開，樓慕宇也沒多說什麼，只拿起了桌上的資料繼續看著，就讓小孩坐在自己的身上緩著。

繹書現在坐在腿上且被爸爸的兩隻手環在中間，這樣感覺好有安全感，爸爸既沒趕自己下去，也沒要自己去面壁反省，繹書就靜靜的待在樓慕宇的身上，不過也不敢逾矩，不敢就這樣貼在父親身上，畢竟才剛受罰完，沒被要求去牆角罰跪已經是厚待，繹書豈敢有更多的舉動，只是很乖巧安靜的坐在腿上。

過了十幾分鐘樓慕宇看小孩平復了些後，才開口跟他說「自己好好想想要怎麼幫助繹言，他要是打定主意跟沐庭對立，犯家規就會是家常便飯，你也總不能老是因為這件事而過來受罰，上次罰過繹言才多久，你們倆現在又進來了」

「爸爸，書兒知道了......還是我這陣子過去跟弟弟一起住，弟弟要是有什麼問題我當下也能幫忙」

樓慕宇舉起手來捏捏眉心，一邊思考。

「這也不是長久之計，你不能老跟在弟弟後面提醒，短期也許可以......再觀察一陣子吧，要是繹言再犯了，我就讓他住過來」

樓慕宇這時看向繹書，小孩有些緊張，斂聲屏氣的端坐。

「書兒，下次努力爭取不要再讓我因為繹言這件事而罰你，要當好一個哥哥不容易，所以更該花時間心力去想去做」

語氣嚴肅卻帶了些無奈

繹書這時嚅囁了起來，臉也紅了，他知道他其實做的不夠好，挨罰是應該，但是爸爸對自己很仁慈，這兩次受罰其實都很輕微，今天甚至沒用檀木板子用的是戒尺，戒尺是他還小的時候用的，自從爸爸給了自己木板子家法後就沒用戒尺教訓過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