炊煙 (八十五)

書房裡，繹言乖巧的跪在角落。

繹書跟著樓辰軒進來後拉拉牽著他的大手，用請求的眼神看著樓辰軒，在一邊往繹言的方向看去。

樓辰軒盯著繹言好一會兒後才開口：「繹言起來」

「你先回房裡去休息，我今天不處理你，等你把悔過書好好的寫完後我們再來談，還有，這就當作是你到我辦公室裡偷拿東西的處罰，寫悔過書的時候給我跪著寫。」

「是的daddy」繹言安靜的回話，看了哥哥一眼後默默的轉身離開。

處理完了一個還剩一個，樓辰軒坐回了椅子上，摸摸下巴一邊審視繹書一邊說：「現在該你了」

「是的叔叔......」

繹書趕快站好，等待發落。

「今天我就用家規上的處置方式好了，自己說說犯錯的時候你爸爸會怎麼罰你」

「有時候會罰站或是罰跪，看事情的嚴重性」

「還有呢?」

「爸爸也會......拿家法打我屁股......」繹書臉一紅，聲音越來越小。

「很好，那就趴過來吧」樓辰軒拍拍他的大腿。

繹書抬頭看著叔叔，有點不敢相信，因為叔叔從來沒有打過他，但是看到叔叔眼神認真，繹書不敢遲疑的走了過去，趴在了叔叔的腿上。

「你在你爸爸面前就是這樣的受罰姿勢?」

樓辰軒懷疑的語氣高揚，繹書的臉一紅，停頓了一下後深吸一口氣的把褲子脫了下來，把臉埋的更低了，全身繃緊的趴在了樓辰軒的腿上，準備承受接下來的責打。

......

等了一陣子沒有等到叔叔落下來巴掌，繹書疑惑的往後看的同時，聽到了一陣笑聲。

「噗哈哈哈」

樓辰軒大笑的用手揉了揉繹書的頭。

「你也會怕嘛哈哈哈」

一邊笑一邊把繹書褲子拉起來，再把繹書拉起來，抱在了大腿上。

「叔叔......」

繹書臉紅的不知道該說什麼。

「怕挨打還敢這麼大膽呀，小傢伙」

聽到叔叔叫自己小傢伙，繹書知道叔叔沒在生氣了，“小傢伙”是樓辰軒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就這麼的叫，在他們之間這像是個沒說出來的密碼一樣，只要這樣叫他就是在疼寵他，讓他們十足的親密，繹書瞬間放鬆下來，但是還是不知道叔叔接下來想要做什麼。

「你呀就在這裡哪也不准去，乖乖的在我身上睡一下，你也忙了一整天了吧，累都累死了」

樓辰軒把繹書往自己身上壓，讓他倚著自己。

「叔叔，你不罰我了嗎？」繹書抬頭看著樓辰軒，表情疑惑。

「罰呀怎麼不罰，就罰你讓我抱著，然後你給我好好睡一下，等我忙完了再帶你跟弟弟去吃宵夜」

樓辰軒一邊笑著一邊寵溺的摸摸繹書的頭。

繹書看著叔叔一點都不跟自己生氣，又想到自己驚天動地的搞了這麼大的一齣，全家人一定很生氣，再加上還讓譯言留在家裡接受所有人的砲火，叔叔又這麼的疼弟弟，身為哥哥的自己就這樣把弟弟扔在槍口下，自己怎麼樣都做的不對，想到此，繹書開口問道：「叔叔，我今天......讓弟弟被姑姑罵的很慘嗎？我看弟弟臉都是白的....手也都是手汗....」

「你姑姑的個性你也知道，落在她的手裡有好過的嗎？再加上這事是關於靈兒的.....」

樓辰軒又再次沉思，擔心著筱粉跟靈兒這母女，兩個個性如出一轍，又特愛硬碰，靈兒又誤會了這麼久......筱粉當初的決定也是萬不得已......

繹書看到叔叔講到一半就停住了，怕是不開心了，趕緊說道：「叔叔對不起，是我沒把弟弟照顧好」

樓辰軒只是抱著他，沉默了一陣子後緩緩的說：「小傢伙，這事我不怪你，在當下你可能覺得你的選擇就是唯一了，那是因為你不懂，其實還有多方式可以解決的，你們可以來找我或是任何一個長輩，這些事情都可以告訴我們，而不是一個人陪著靈兒亂闖，繹言他聽你的話是因為你是哥哥，你向來保護他、疼他，也比他成熟，他很喜歡跟你一起；但是書兒，你要知道你做的決定如果沒有深思熟慮，是會害到靈兒、繹言跟全家人的。你年紀還小這種事情本來就不該放到你身上，下次這種事情一定要告訴大人，而不是自己當偵探的亂刺探的胡亂搞，下不為例，知道嗎？」

樓辰軒這段話就是在教訓了，繹書向來懂事，樓慕宇又把他教的這麼好，乖巧有禮、懂進退，加上繹書又聰明絕頂，在樓辰軒面前這個孩子根本不會犯錯，他也從來不用訓斥他這個大兒子。

「是的叔叔，書兒錯了」

「你也是，這幾天好好的把悔過書給寫好，我要看，你之後還要回你爸爸那兒呢，天曉得你會被揍的多慘......」

樓辰軒嘆了口氣繼續道：「你呢，我要罰你不知天高地厚的把這件事情都擔了下來，所以你寫悔過書的時候罰你站著寫」

「叔叔我跟弟弟一樣跪著寫」繹書趕緊說道。

「你的處罰是我說了算還是你說的算啊」

樓辰軒抬抬眉頭斜眼看著繹書，繹書撇撇嘴後點點頭的說知道了，樓辰軒又把他往自己身體裡擁了擁，說道：「好啦，我要忙一會兒，小傢伙睡一下好嗎？」

繹書這是才把繃緊了一整天的神經放鬆下來，將臉貼在樓辰軒的胸膛上，慢慢闔上了眼皮。

樓辰軒看著在他懷裡的大兒子，放鬆下來後居然沒幾秒就睡著了，就知道他一定累壞了，畢竟這整件事情這麼大，他要是勸不回靈兒，那聶筱粉不瘋了才怪，如果他趕不回來，繹言一定會被大卸八塊，再加上前面跟靈兒兩個人搞得那些，這事自己的哥哥絕不會輕易放過，看來今天也只是剛開始呢。

樓辰軒拿起了手機，開始把繹書跟他是說的事情原封不動的傳訊息給了哥哥跟主屋的所有人。

主屋，清晨

靈兒把筆放下，信放進信封裡， 然後在把自己隨身的那個背包給甩到背上，房間裡整齊如新，只留下了信在桌上，大步的走了出去。

衞里陽一早就來了，正站在主屋的客廳裡等待靈兒，聶筱粉冷冷地坐在沙發上瞪著他，眼神裡的寒霜像是可以殺人。

「妳別這樣看我，這整件事情我也是昨天接到她的電話我才知道的」衛里陽嘆氣著看著她，這個愛恨分明、他到現在都還是對她無法自拔深愛的女人。

聶筱粉沉默不語，老鷹般銳利的雙眼像是要直接刺穿他的表面直探深處，衛里陽雙手一攤，不再多說話，聶筱粉現在的樣子誰都惹不起。

伊芙也來到客廳，她這個徒弟跟她女兒之間的情不斷理還亂，她在場的時候這兩個人會比較收斂，不過劍拔弩張的氛圍還是壟罩著整個客廳。

「奶奶、爸爸」

靈兒出來了，開口跟兩位長輩問好，然後快速地經過聶筱粉身邊停在衛里陽的旁邊，才舉起那雙堅毅的小眼，盯著聶筱粉說道：「我要跟爸爸離開了，這裡有我寫一份聲明書，我是再清楚意識下且沒有被人脅迫，自願跟我父親一起離開，媽，請你不要採取法律行動」

靈而拿了一份聲明書出來遞到了聶筱粉鼻子前面，聶筱粉連看都不看一眼，只緊抓住靈兒的視線，眼神裡既是不捨又是悲傷又帶著大量的心碎跟滿滿的關愛，情緒太過飽滿，靈兒承受不住，把頭默默轉掉，將聲明書放到了桌上，然後再轉身跟奶奶道別。

靈兒一絲時間都沒有浪費，跟伊芙道別又道謝後，馬上挽著爸爸的手往大門離去，一轉身大顆大顆的眼淚就掉了下來，她無聲無息的落淚著，但是腳步還是穩穩地朝著遠離聶筱粉的方向走。

聶筱粉從頭到尾都沒有開口說一句話，直到靈兒跟著衛里陽走遠。

她感覺到她生命中所有的光都因為靈兒的離開被吸的一滴不剩。

『親愛的舅舅、大舅、沐庭媽媽、大舅媽:

當你們看到這封信的時候靈兒已經跟著爸爸走了，真是很抱歉，靈兒必須用這樣的方式跟你們說再見。

這件事情一開始靈兒是在叔叔醫院發現的，靈兒之前常常在醫院跑來跑去的時候，護士阿姨們有時候都會對采兒有些特別的情緒，或是看我的眼神有些許的不同，一開始我不以為意，直到有一天不小心聽到護士阿姨們在談論媽媽生產那年的事情，他們講的方式好像打了一場浩浩蕩蕩的仗一樣，他們對於舅舅成功讓媽媽生下采兒都非常的自豪，也談論到如果那年沒有成功，剩下靈兒一人怎麼辦云云的閒話，就是這件事情讓靈兒開始了尋找當初生下采兒的那件事，中間過程我一人之力無法完成，所以我去拜託繹書幫忙，我真誠的拜託他，請求他不要把我們發現的這件事情說出去，繹書其實花了很多時間在勸我把這件事好好的跟媽媽說，或是跟其他長輩說，但是我不願意。

然後我強迫繹書發誓不能說出去。

大舅舅，我知道繹書幫助我做的這些事情，可能會遭受您很大的責難，但是其實我真的沒有給繹書太多的選擇，他是被動、被脅迫下才不得不幫助我，請您看在這一點上面，輕饒繹書，靈兒才是那個做錯事情的人。

小舅舅，對於您一直以來的教導，我沒有忘，這次我的作為跟你教導我的背道而馳，但是我真的無法接受我媽媽不管在哪樣的環境底下曾經想過要拋下我。采兒是我的妹妹，我好愛她，我不能想像原來當初我差點少了一個妹妹或是一個媽媽。舅舅你知道我好氣好氣媽媽居然可以下定決心放棄自己的生命放棄靈兒，但是我又好憎恨自己的這個想法，那我不就是在心裡不要我的妹妹嗎?

常常我在這樣兩個想法裡面不知如何自處。

舅舅我知道結局是好的，真的是太過感謝您想盡辦法的把我媽媽和妹妹救下，我不知道要怎麼不氣媽媽，也不知道要怎麼氣媽媽，我只能生氣我自己，當那份紀錄被我們拿到了時候，我並沒有鬆了一口氣，反而看到了當初的驚險，更看到了媽媽想要犧牲自己生下采兒的決心，看完了我真的無言以對。

舅舅、舅媽們，靈兒現在還沒有想明白，所以我先離開了，等靈兒想通了想明白了，靈兒在回家跟大家道歉，希望屆時各位長輩們還能接受靈兒。    

我最親的舅舅們，整件事情都是靈兒的主意，也都是靈兒的錯，請您們不要責怪繹書、繹言，這樣靈兒會身心難安。

靈兒』

是伊芙把這封信交給樓辰軒的，隔天一大早靈兒瀟灑的跟著她爸爸就離開了，只留下了兩封信在房裡，一封是給奶奶伊芙，一封給舅舅舅媽們，沒有留隻字片語給她媽媽聶筱粉，不過家族的人關係這麼緊密也通常沒有什麼秘密，那兩封信輾轉還是會給了筱粉。

樓辰軒默默地看完了，嘆了一口氣，還是在懷疑當初做的決定是不是對的，他把這封信交給了他哥哥，樓慕宇看完後也是默不作聲的看向了天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