炊煙 (八十三)

繹言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看向了他的爸爸，態度非常認真的道：「daddy，靈兒姐姐發現了你櫃子放在最深處的那份白色資料夾的檔案了......」

「什麼? 你們?」

樓辰軒太過震驚，他不敢相信的轉頭看向了聶筱粉。

聶筱粉一收到他的眼神，就知道一切都來不及了。

「你們知道了我當初生采兒的事情?」聶筱粉一個踉蹌，差點站不穩。

聶筱粉當初生采兒的時候可以用九死一生來形容，從一開始知道她可能保不住采兒的時候，她就願意放棄自己的生命也要把孩子生下來......沒有人可以改變聶筱粉堅強的意志，她就是犧牲自己要生下采兒，當初實驗用藥有多麼大麼風險她也不管，沒有人勸的動她。

但是對靈兒來說，這就是硬生生的背叛。

她唯一的母親，她最崇拜、最摯愛的母親，想都不想的就要赴死，然後留下靈兒一個人在世上......

「檔案你們都看了?你們怎麼拿到的?」樓辰軒雙手交叉在胸前，眉毛抬的高高的看向他的兒子。

「我從櫃子裡拿給哥哥的......趁爸爸你去忙的時候......」

「你偷的?」

樓辰軒驚愕，他沒有想過他的可愛的小兒子，常常賴在他身上甜笑的小兒子，居然會是個竊盜犯? 而且拿的東西還是這麼大的秘密。

「是我做的。」

主屋的大門倏忽的開了，靈兒冰冷的聲音清楚的傳進每個人的耳裡。

樓繹書與聶靈兒回來了。

靈兒大步的跨進家裡，冷哼了一聲:「好像他們兩個有膽做這些事情一樣」

她的態度從容，繼承了她媽媽美麗的顏容，冷靜的有氣勢的走了進來，先掃了一眼全身上下都是冷汗的繹言，然後抬頭凝視震驚的大家。

「靈兒!」聶筱粉看到她女兒回來總算放下心中的一個大石，大聲喊著她的名子，衝過去要擁抱她，靈兒卻是冷冷地躲開。

「我回來是因為其他人」

靈兒對著聶筱粉只說了這句就不在理會她，好像這句話就解釋了一切一樣，接著站定看向她的舅舅們說道；「舅舅，請不要怪繹言或是繹書，那份資料是我逼他們兩個去偷的」

靈兒將身體站的更直了些，泰然自若的開口：「我在很早之前就隱隱約約的發現了......這件事情，一開始是從閒言閒語中聽到的，為了證實，我開始慢慢地調查，然後發現居然醫院所有公開的資料庫裡面都找不到當年這項計畫，就像是從來不存在一樣，但是這種從表面上看似從來不存在的東西，就絕對沒有這麼多單純，它的本質就一定存在，只是被人精心的抹去罷了，既然公開不存在，那就一定是被掩藏的很好」

沒有人開口打斷她，好像都還在震懾之中沒有喘氣的機會，靈兒就繼續說了下去：

「舅舅，當初有辦法做這項計畫以及開刀的人，我找尋過資料，全世界的外科醫生不出10個，有兩個人就在現在這個家裡面，我相信很多你在當時都接觸過了，但是他們一定大多不願意，因為這項計畫根本不合法失敗的機率也太高，而且根本是實驗性質，任何有常識且還想要活命的醫師一定不會碰觸，當然啦爺爺的能力一定可以，但是爺爺是個虔誠的教徒，我相信這項計畫要牽扯的東西太多，可能違反教義，爺爺一定不會願意的，加上，我媽媽能策動的一定是你，所以舅舅你就是被迫做這件事情的唯一人選」

「舅舅，你知道你的東西真的很好找嗎？你唯一一個上鎖的櫃子就是你辦公室後面那個白色的鐵櫃，而且用了一個真的很容易開的鎖就簡單的鎖上了，而那把鑰匙你把它放在了你在10樓的另一個行政用的辦公室的抽屜裏面，而那個抽屜連鎖都沒有，我輕易的就混了進去把那把鑰匙拿了出來」

「行政的辦公室我不常去，也一定是鎖起來的，那裡管制嚴實很多，妳是怎麼混進去的?」樓辰軒挑眉問。

「只要有心，要去哪裡都不是難事」靈兒神態自落。

聽完這句話樓辰軒的臉色更沉了，狠狠的瞪了靈兒一眼，靈兒知道自己的舅舅最討厭她做這些小動作，所以只好再次開口解釋：「舅舅，我不說我相信你們應該也找不出來，或是需要花一點力氣去找出來，我可以告訴你，但是可不可以請你保證不找其他人的麻煩？不要讓他人因為我的作為而受到懲罰」

樓辰軒不回答，只是沉默地瞪著靈兒，臉色沉的像是可以滴出水，靈兒也知道自己做了很多太超過的事情，好像已經失去了任何交易的籌碼，只好繼續：「掃地阿姨滿疼我的，我去醫院的時候有遇到她就會跟她聊天，她有進去任何房間的鑰匙，在她要進去掃那間辦公室時候我就陪著她一起進去，趁機就拿了舅舅的鑰匙，她會讓我進去是因為知道我是舅舅的姪女，她才讓我跟著的，請不要開除她」

這就是靈兒，身邊大大小小得人事物都可以被她收服利用，大到權貴小到不經意的小人物，她都可以讓自己變成他們的朋友，讓她人輕易地相信她喜歡她，這點跟她媽媽聶筱粉是一模一樣。

「既然害怕自己做的事情會牽連到他人，為什麼又要去做呢」樓辰軒冷冷的問。

靈兒的臉色一白，縱使她在怎麼不擇手段的達成目的，妨害到他人從來都不是她的初衷，她輕聲的回：「因為我......不得不做，對不起。」

「林繹言你為什麼要幫她?她逮住了你的什麼?」樓辰軒轉頭去問繹言，臉色並不好。

「我沒有脅迫繹言，我找上的是樓繹書」靈兒馬上回答。

靈兒深知只要拿下了一個，兩兄弟就都被拿下了，她根本不需去找繹言，繹書只要一開口繹言在怎麼樣都會去做到。

「我真的必須知道答案是什麼，所以我才用盡方法的要去找尋......櫃子的鑰匙拿到後接下來就是只剩舅舅辦公室，繹言常常去辦公室等舅舅、舅媽，要拿到檔案易如反掌」

靈兒從包包把那份寫滿了當初筱粉懷孕到生子這段過程用藥的醫療檔案拿了出來交還給樓辰軒，裡面所有的治療過程都詳細的記載。

樓辰軒一看到那份檔案就嘆了一口氣，他們真的什麼都知道了。

「舅舅、大舅，這一切都是我的主意，繹書或是繹言都是被我強迫拖進來的，請不要怪他們。」

靈兒向樓慕宇跟樓辰軒鞠了一個九十度的躬，不過她很好奇，就算這樣說，大舅就真的不怪繹書了嗎？

靈兒再次深吸了一口氣，眼神一樣還是虎虎生風，既然什麼都全盤托出了，又有什麼不能問的呢？

「舅舅，如果當初媽媽沒有強迫你一定要用這樣的方式幫她生下采兒，你是不是就不會去非洲，然後就不會發生之後的一切事情......」

靈兒問出了一句全家人都心照不宣的話。

「這件事情我真是聽的太煩了，幾年就會跳出來一次，我在講一次，也是最後一次解釋這件事；你們這些小孩既然這麼想要把以前的事情探究的這麼仔細，那你們都好好的聽好了----」

樓辰軒站出來，眼神不耐，深吸了一口氣，先看向他哥然後是筱粉，然後眼神在再轉向全家人。

「在非洲發生的事情，跟任何人無關，那就是一件在不對的時間點碰上不對的人，所產生一連串不幸與受傷的事件罷了，至於我為什麼要去非洲的原因，那更與其他人無關了，那純粹是我自己的選擇，跟當初我姐懷孕所執行的計畫，一點關聯都沒有，那就是我 的 選 擇，我選擇去非洲的草原上面跟動物接觸，我本來就想去，正是因為去了非洲我才可以這麼幸運的遇到你們的嬸嬸、舅媽、我的妻子，然後現在一起跟家裡的人過上這麼幸福的日子，至於在非洲遇到的事情，那就是人生裡面考驗的一環，我很幸運的撐了過去，為此我衷心感激」

樓辰軒定定的看著這幾些小孩，語氣沉著的繼續說：「如果我們今天遇到了磨難，然後就開始責怪他人，請問這樣的我們能夠稱呼自己是一個正直良善的人嗎？當一個人沒辦法依照自己的良心去行良善的事情，去過上正直的生活，那我們還能夠把自己當成是一個成熟的獨立個體嗎？這樣的我們比野獸都還不如」

「我不知道為什麼妳要把曾經發生在我身上的某些事件看成是妳媽媽造成的，我相信她自己也是這麼想」

樓辰軒緩緩的搖著頭，定神的繼續說道：「我去非洲被人綁架，苟延殘喘的在地牢裡，然後我因為全家人給我的愛和上帝的賜予，讓我理解生存著回來見著你們是多麼重要又恩典的一件事情，然後我回來了，回來後又生著重病又差點死去，你們再次的給我了無比的愛，幫助我活了下來，你知道你們給我的力量有多偉大，我有多感激嗎？如果沒有這整件事件，我可能都不會發現原來家人給的愛可以這麼強大，我原來是如此幸運。」

「姐姐，請不要再覺得我去非洲是妳的錯，或是因為當年的生下采兒的事情才讓我去了非洲，這些從來都不是；哥，你從我小到我現在你都照顧我教育我，請你不要在覺得我去非洲的整件事情是你沒有照顧好我，你唯一做的就是不間斷的關照我，哥哥我真的很感謝你」

「我的話就說到這裡，以後在這個家裏，我不想在聽到是因為誰誰誰的錯造成我去非洲然後受到磨難，這裡唯一可以說錯的就是我自己，我自己決定要去非洲，我自己要在實力還不成熟的時候就去擔任戰地醫生，我自己的實力不夠跟個性使然讓我的同伴們為了保護我所以把我放在營地裡耍賴偷懶，原本這該是最安全的地方，但是卻在不幸的機緣巧合下，才會變成往後的一連串衍生，事情就是這樣。」

語畢，一片靜默。

「妳，為什麼不找我問?」聶筱粉靜靜地對靈兒開口

「因為我不想從妳的嘴裡聽到妳不想要我」靈兒哽噎的開口，把頭抬的高高的轉向了一邊，努力的不讓眼淚掉下來。

靈兒踏進家門後第一次把堅強的武裝給卸下，原本的無所畏懼到現在卻只像個孩子般無助，那句哽噎讓大家看到原來底下那個受傷的小小靈魂正在淌血。

聶筱粉像是被擊垮了一般，身體輕輕的向後頓了一下，一句話都說不出來，這一點都不是那個戰無不勝又辯才無礙的大律師，現在站在這裡面對女兒的質疑的，只是一個飽受風霜又手足無措的母親。

靈兒把自己的情緒壓抑下去，轉頭對伊芙說：「奶奶，我今天可以住這邊嗎?」

「當然可以」伊芙輕輕的頷首。

「好了，今天就到這，大家都累了，都各自回家吧，有話我們之後再說」

母親大人開了口，大家就算還有千百個問題，也都先打住，伊芙牽著靈兒的手，給樓辰軒一個眼神，要他趕快把兩個兒子都帶回去，不然留給樓慕宇這兩個小孩又有罪受了。

「你們兩個跟我回去」

樓辰軒朝小兄弟那看了一眼，在哥哥樓慕宇開口前快速的把兩個小孩帶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