炊煙 (八十一)

一路上繹書也沒開口說話，樓辰軒打量著他，看他的樣子也知道是不會開口的，直接放棄詢問，反正回到家後再問也不遲，小孩沒事就好了。

到了家裡後樓辰軒領著繹書進家門，沐庭快步過來，看到繹書好好的懸著的心才放下，她知道樓辰軒要找這兩個小孩問話，她也不多介入，拿著剛烤好的餅乾先去育幼院了。

樓辰軒坐在沙發上，繹書站在他前面但視線卻看向繹言罰站的地方，然後對叔叔露出祈求似的眼光，樓辰軒雙手環胸，將自己身體靠向沙發，持續安靜的看著這兩個孩子，繹書看叔叔絲毫不反應，露出更加哀求的眼光，希望他能不罰繹言了。

空間很靜的很可怕，像是兩隻小兔子伏在草原上，遠處深叢裡卻有隻大獅子伺機而動，樓辰軒還是不動，視線緊密銳利的緊，繹書不敢將目光與其碰撞，心想叔叔雖然脾氣好，但是真是要認真跟他們計較起來，也不是可以隨便糊弄的，跟叔叔的應對其實跟爸爸有得比。

「繹言過來」

樓辰軒終於甘願發話，把繹言喊了過來，現在兩個小孩都站在他的面前。

大人向他們抬了抬眉，兩個小孩卻都沒有回應，眼觀鼻鼻觀心，像是入定般的淡定。

樓辰軒瞬間的知道為什麼自己哥哥要傳訊息過來了，唉。

哥哥不愛做的事情扔了過來，絕對不會是什麼好差事，身為弟弟只能任重道遠......樓辰軒突然覺得自己哥哥很奸詐，傳個隻字片語就把他引去，兩個燙手山芋忽然就跑到了他的手上，他再次看向這兩個小孩，心裡十分清楚今天是問不出個所以然來著了。

「今天發生了什麼事？」樓辰軒還是先耐著性子好好的問。

「叔叔，今天我跟弟弟發生了些爭執，是我的錯」繹書口齒清晰的回答著。

「你們兩個在吵什麼？」

樓辰軒根本不聽他的那句招牌名言"都是他的錯"，順著話問了下去，這時繹書就說不出話來了。

「繹言你來回答」

「我......不知道」只答了一句這個就不講話了，眼神垂下。

「怎麼會不知道，你不是當事人嗎，既然說發生爭執，是爭執了什麼事情？」

樓辰軒沒有要放過他的意思。

「叔叔，對不起，是我跟弟弟吵架，小言在這件事情上面沒有做錯事」繹書看到樓辰軒的砲口對往繹言馬上開口攔截。

「是嗎？真的是如此嗎？」

樓辰軒還是緊盯著繹言看，繹言一聽到爸爸這樣的語氣，心馬上沉了下來，他知道爸爸是怎麼樣都不相信自己的，繹言心理隱隱作痛.....深吸一口氣後決定------

他不玩了。

「daddy，繹言有錯，對不起，還有把哥哥一個人留在伯伯那裡也是繹言的錯，哥哥對不起」

繹言說完後就對樓辰軒跟繹書鞠躬道歉，樓辰軒安靜的看著小孩的舉動，沒有其他的回覆，繹書則是欲言又止，想阻止繹言的動作卻又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只能進退兩難的看著叔叔，目光祈求。

良久，大人才開口：「繹言，回房裡去反省」

繹言眼神黯淡，不發一語的轉身離開，繹書看他這個樣子心裡實在過意不去，但是話卻卡在喉嚨裡怎麼樣都說不出來，等到繹言走遠後，繹書咚的一聲直接跪下。

「我是怎麼跟你說隨便跪下這件事的」樓辰軒皺起眉來瞪著他，口氣硬了起來。

「您說不能沒有經過您的同意就隨便跪下」

「那還不起來」

繹書搖頭後道：「叔叔，這件事情真的跟小言沒有關係，我沒有騙人也沒有逞英雄要把事情都攬在自己身上，爭執也好吵架也好，那是我挑起的，小言在整件事情上面都是被動，叔叔您真的不要怪弟弟」

樓辰軒看著跪在他面前的小孩，整個人不知道在掩藏些什麼，又這麼的固執，樓辰軒在心裡無奈著。

「書兒，過來我這」

小孩走到了樓辰軒身邊，樓辰軒讓他坐在自己的旁邊，牽著他的手，然後溫和的對大兒子說：「小傢伙，我不知道你們兩個在隱瞞什麼，既然你決定不說，那叔叔也不會逼你，你不想說那就不要說，我相信你不會做出什麼出格的舉動，不管你們在運作些什麼......」樓辰軒瞇起了眼睛，繼續說道：「我相信你是一個知道分寸的孩子，要謹記凡事思考仔細了在行動好嗎？」

繹書緊咬下唇，把想要蜉蝣浮游出去的話給鎖死在嘴邊。

那些事是絕對不能說出去的......

繹書心裡被瘋狂滋長的愧疚感給侵襲著，像是條巨大的蟒蛇纏繞著自己，一圈一圈的將自己勒的窒息。

他只能囁嚅的答應著，然後就說要回房裡去看繹言，連滾帶爬的逃離了樓辰軒的身邊，他沒辦法再待在這麼人好心好的叔叔身邊，繹書讓自己身陷的泥沼實在抵擋不住樓辰軒的柔情與寬容，除了逃開他別無他法。

一進房間，繹言轉過來定定的看著他，繹書正準備要說話的時候，繹言馬上就堵住了他的嘴「哥哥你說的事情，我決定了，我會替你做」

繹書看著繹言的平淡表情，心裡默默的咬著牙「繹言，你剛剛沒有必要這樣，你不用道歉的，整件事都跟你無關」

「daddy他怎麼樣都不會信我的」繹言說完這句話後就緩緩地轉身坐回書桌，不再多說一句話。

繹言很清楚的知道，不管是daddy還是伯伯又或是主屋的所有人，大家都對繹書哥哥非常的信賴，其實他自己也是，今天這樣的情況要是他自己來處理這件事情，他也會選擇信任哥哥而不是自己。

繹書走到他旁邊，把弟弟扳過來，強迫他直視自己的眼睛「弟弟，我知道要你去做這件事根本是欺人太甚，在這件事上我只能要求你的信任，之後事件落幕後，所有的責難跟處罰我都會擔起，本來你也就是被我強制拖下來參與一角，所以之後任何大人的譴責請你只要說實話就好了，也就是你的所作所為都是我強迫你的」繹書緊緊盯著繹言的雙眼說完這句話，繹言輕輕地點了一下頭，動握細微如沒有移動般，要不是緊盯著，定然不會發現，繹書呼了一口氣，像是放下了心中的大石。

「言兒謝謝你願意幫忙」

「哥哥，小言不贊同這些事情，不管是你要求我做的，還是你即將要涉險做的，那些都違反家規，也不是對的該做的，哥哥......」

繹言的話都沒說完，繹書就舉起了一隻手阻止他，然後道：「小言，這個對話我們已經進行過了很多次了，這些風險跟後果我都想過了，也都充分的理解，很多事情我也不想做，但是事實上就是沒有辦法，在這件事情上面我只能要求你的信任，剩下的責任或是責罰，那都是我該去承擔的」

「哥，伯伯絕對不會饒過你的」

繹言安靜的說了一句，繹書只是淡定從容的微微笑了，那抹笑容像是明知眼前是刀山火海，但是卻還是義不容辭的堅決前往，沒有任何事情可以改變赴死的決心。

慷慨就義的下場通常都是灰飛煙滅，如同文天祥，留下了正氣歌後就挫骨揚灰。

繹言實在不懂這個哥哥，這麼的聰明懂事，卻又同時可以將一切規矩準則給棄如敝屣，固執的將自己生死給置之度外，執拗的堅持往艱險的路走，而且心裡是澄淨的明白著......

這種不瘋魔不成活的作風到底是從哪裡冒出來的？

繹言想到此，真心不知道該說甚麼了，身為弟弟的他已經勸了又勸，到後面都吵了起來，哥哥不聽他能怎麼辦？除了跟進深淵裡，繹言實在別無他法。

兩個孩子話說完了後都沒有在多交談，各自做著手邊的事情，直到聽到敲門聲響，開門進來的是樓辰軒。

繹言聽到自己爸爸的聲音後頓了一頓，沒有回頭去打招呼，心裡還在覺得委屈不被信任。

樓辰軒進來後先關心了下小孩子的狀態，繹書說他在看書，而繹言一直都背對著自己daddy，只願意給誤會他的樓辰軒一個大背影看，樓辰軒看著小孩子在那裡鬧脾氣也是覺得好笑，走過去繹言身邊，用手輕拍小孩的頭「怎麼啦，罵你兩句你還跟我生氣起來啦」

樓辰軒彎了彎唇，逗著一旁悶悶不樂的繹言，樓辰軒一向好脾氣，訓過了孩子就好了，也沒什麼要繼續計較的。

繹言聽到爸爸這樣溫和的跟他說話，原本心裡被誤會的小委屈消失的無影無蹤，露出快哭快哭的樣子，波浪鼓似的搖頭否認。

樓辰軒看他這個樣子也被他逗樂了，伸出手搓了搓小孩軟嫩的臉頰，笑呵呵著看著繹言，繹言也不甘示弱的假裝要咬爸爸的手指，瞬間兩父子又玩了起來，房間裡又是嘻嘻鬧鬧的笑聲，繹書的性子靜，在旁邊不加入混戰，樓辰軒一把就把大兒子的頭髮給揉亂，繹言則咚的一聲撞進自己哥哥懷裡，三個人大混戰正式開始。

幾個月後......

靈兒再次看著手上的那份報告，深吸一口氣後，還是不改變決定，爽快地拿起來背包開始接續的動作。

在遠處等著的繹書看著靈兒的動作，果然跟他料想的一樣......他默默的在心中嘆了口氣

伏在後方機警的伺機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