炊煙 (八十二)

要來了!

繹言一邊看著手錶一邊在心中反覆推敲等等的計畫，再看著竄滿手心的汗無奈地嘆氣著：哀!要不是為了哥哥我絕對不幹這種事。

耳朵都好像聽得到心跳飛快的砰砰聲，再下一秒就要跳破胸腔......繹言闔起眼睛替繹書哥哥祈禱一切都要順利。

他現在一個人在沙發上坐立難安，但表情跟舉動還是如正常人一樣，這可是被哥哥好好地為了這個場合特訓過的。

時間已經默默地來到晚上七點，是全家人最晚都要聚在一起吃飯的時間。

聶筱粉從廚房了走出來，皺著眉頭打電話給采兒，但是一樣，采兒也不知道靈兒去了哪裡。

聶筱粉問遍了所有人，都沒有人知道靈兒的下落---還有繹書的。

「粉粉妳確定從下午就都沒有靈兒的下落？采兒呢？采兒不是都跟靈兒一起？」湘擔心的問，但好像都沒注意到自己的兒子繹書也不見了

「采兒昨天開始就在同學家玩然後睡過夜，兩天沒跟她姐姐一起，加上這幾天靈兒的態度不太正常，我真的覺得......很不對勁」

聶筱粉的第六感向來很準，尤其是對自己一雙女兒，她穿梭廚房對著家人一個一個再次詢問，真的沒有人知道靈兒去了哪裡，或是看到靈兒。

每個星期六是家裡的固定家聚，除非出了遠門或是事先規劃好的行程，不然每一個人都會到，也盡量會把所有事情排開，或是提早回來，全家人都非常享受聚在一起的時候，星期六一早大人就算有其他的事，也會把所有的小孩早早的送過來主宅，開始一整天的吵吵鬧鬧，就算是最調皮的靈兒，玩到忘我的時候也都會在晚上七點前頭髮雜亂的出現在餐桌旁。

「你哥呢?」聶筱粉突然的竄到繹言旁邊。

果然來了。

繹言的冷汗從額頭緩慢滑下，他瞥了眼手錶，現在是晚上7:14分.....同時腹誹著：姑姑的眼神直勾勾的瞪著我，好可怕。

「哥哥?哥哥不是在看書嗎?」

「你哥在哪裡看書?你最後一次是甚麼時候見到他的?」聶筱粉快速的反問，語氣冷冽。

「我也不知道耶，應該是下午吧」繹言露出無害的樣子，輕描淡寫的回覆著。

聶筱粉瞪著他看，才過來沒有三秒，她馬上就聞到了有罪的氣息，找到了，非常好。

聶筱粉慢條斯理的向後走了一步，將她跟繹言的距離拉開一點點，不及著開口說話，只是眼睛定定地看著他，像匹獵豹似的盯著自己的獵物。

等待。

等待是要讓嫌疑犯不知道自己手上握了甚麼籌碼，進而心生猜疑，有了疑惑就會開始恐慌，人一恐慌就不容易把持住，這個時候就是犯錯的時候了，聶筱粉都是等到這個時候撲上去，瞬間拿下。

「你不知道?你最喜歡的就是黏在你哥身邊當個小跟屁蟲，你跟我說你不知道你哥在哪裡?」

聶筱粉在心裡冷哼了一聲，開始在在心裡推敲，繹言一個人坐在了沙發上，這個全家上下最顯眼的地方，就怕其他人沒看到他一直待在客廳裡面，這麼完美的不在場證明，這不擺明了就是犯罪?

聶筱粉的眼神尖銳的像是X光機，把繹言全身上下都掃的透徹，小孩早在心裡抖到了極致，但是這幾個月訓練出來的波瀾不驚，就是等這個時候，繹言把手腳擺好，自然的看向自己的姑姑。

聽到客廳的響起的聲音，全家都漸漸地走了過來，樓辰軒一看到他姊姊把苗頭對準了自己的心肝寶貝兒子，趕緊開口問：「言兒，你哥哥呢?你不是早上就過來跟他一起了嗎?」

被他大律師姊姊盯上那可不是鬧著玩的。

「哥哥去哪兒了我也不知道呀」繹言張著他的汪汪大眼，無辜又乖巧的看向了爸爸。

聶筱粉抓緊時機開口「看來你已經很知道該用甚麼樣的表情跟方式可以操弄大人了嘛，給我把你的無辜收回去，你這招對你爸有用對我一點用都沒有，馬上說出來聶靈兒跟樓繹書去了哪裡」

不疾不徐的持續攻擊，面對獵物，聶筱粉向來不退縮，一點一點的把人逼到角落。

繹言聽到這句話縮了一下，甚麼話都沒回，只是更害怕地看著爸爸。

「請你看我」聶筱粉把樓辰軒往後推，更進一步的站在繹言面前。

樓辰軒知道他姐姐今天是非要從繹言嘴裡敲些甚麼出來不可，他深知他這個大律師姊姊的能耐，這他可一點都阻擋不了，只默默的向後退了一步，不再開口。

繹言不甘願地抬頭看著聶筱粉，牙關緊咬，嘴唇緊閉。

聶筱粉一看到他的樣子就知道了，這個人現在的樣子跟她送上審判台上的被告一樣。

他在隱瞞，而且隱瞞的東西情節嚴重。

「靈兒去了哪裡?」

「我不知道」

聶筱粉也不覺得他會這麼輕易的就把事實吐出來，這種遊戲從來都不是這樣玩的。

要玩是嗎？

聶筱粉露出了一個扭曲的微笑，那就來吧。

「你哥向來保護你，而今天卻不再你的身邊，代表了他故意不帶你，但是卻跟靈兒兩個人同時不見了，連家族聚會都不出現，你們三個究竟在計畫甚麼呢?看你的行為，這項計畫一定不是往什麼好的走向，加上靈兒這幾日的表現讓我說不出的奇怪，喔，靈兒藏的非常好，但是我知道絕對哪裡不對勁。」

從大衛那件事開始靈兒就開始有意無意地跟自己作對，待自己更進一步的問她發生什麼事的時候她又什麼都不說了，然後又把態度遮掩的很好，這幾月來常常都是處在針鋒相對的狀態，她真是不知道自己女兒到底怎麼了，為什麼這麼氣憤？

聶筱粉一步一步的細想推敲著，想到此，眼神銳利的掃到了繹言的臉上，輕聲地問「難道靈兒跟繹書都不會回來了嗎?」

聽到靈兒跟繹書不會回來這句話全家人都嚇了一跳，每個人都看向了繹言。

繹言的臉色更白了，冷汗直落。

「我...不知道。」

「你知道你這叫什麼嗎？你這叫做從犯，如果今天靈兒或是繹書，發生了任何事情，你絕對脫不了關係，當然我相信你哥哥留你在這裡一定有用意，因為你年紀小嘛，在法律上你完全不受任何刑法規範，真是一場完美犯罪。」

聶筱粉更進一步。

「如果他們死了呢？如果他們此時正因為從事什麼危險的事情而發生意外，我們錯失了幫助他們的機會，你的哥哥跟姊姊就死在你的知情不報，林繹言，你對得起你爸爸、大伯和全家人嗎？」

聶筱粉的每句話像喪鐘一樣的敲進了繹言的心裡。

繹言倒吸了一口氣，嘴唇發白，臉都皺成了一團，但是還是一句不發。

聶筱粉停頓下來面無表情的看看這句話可以在小孩身上起什麼作用，她同時在心底也驚得發慌，要是她女兒真的回不來......

「言兒，告訴我你能說的部分就好，至少我讓知道他們兩個是完好無缺的，你用甚麼方式跟你哥哥溝通？」

捏到點後不用急著擊碎，放鬆一點給點空間，反正已經是囊中物了，大手碾爛只是一念之間。

柔情攻勢有時候反而會讓對方卸下所有心防。

繹言被前面一連串急速的猛攻嚇得可以，突然聶筱粉又轉變溫柔，一緊一鬆的節奏讓繹言的暈的不知現在到底身處何方，只能順著把話說出「是摩斯碼，我傳摩斯碼給哥哥，他身上有一組無線電，只有這個方式才可以不讓你們找到他，哥哥手機是不會開機的。」

繹言從口袋拿出了一組迷你的袖珍的摩斯機，然後看向了祖母，伊芙。

「這個摩斯機是奶奶買給我們的。」

一聽到伊芙的名子出現在對話中，震驚不已的全部人馬上看向了這主屋的主人，伊芙，母親大人。

「媽.....?」聶筱粉不可置信的看著她媽媽，原來整件事情媽媽都在裡面插上一腳?

伊芙也瞪大了眼，回看繹言。

「我對整件事情完全不知情。對，這個摩斯機是我.......半年前買給這兩兄弟的，當初是繹書說要跟我......」話說到一半，伊芙像是想到了什麼一樣安靜了下來，靜靜思考，不理全家人。

「媽!」聶筱粉氣急敗壞的吼著。

「繹言，告訴奶奶，你是什麼時候被拉進這件事情裡面的？」伊芙完全不理會一旁急的像熱鍋上的螞蟻的聶筱粉，只看向譯言，親切的問著，看他的眼神像是找到新大陸一樣。

「大概有三個月了」

「噢......原來是大的呀!」伊芙的臉上綻放了一個大大的笑容，開心到不行，要不是現在氣氛太過肅殺，伊芙一定會放聲大笑。

伊芙開心的是，樓繹書這個小子居然可以在半年前就開始了這項計畫，雖然目前還不知道“計畫”到底是什麼，但是這個小孩竟然在半年以前就這樣不動聲色的開始慢慢籌劃，身邊有多少資源、有多少人都用上了，連祖母都敢算計進去，這是需要多沉得住氣，用多少縝密去規劃出來的呀，這樣的小孩多精彩絕倫！伊芙像是看珍寶一樣的開心。

「喔，妳繼續呀，繼續逼供他，他離崩潰不遠了，不是嗎?」伊芙轉過去對聶筱粉拋下一話後，坐在了沙發上持續開心的笑著，理都不理她的這些孩子孫子。

聶筱粉深知她媽媽的脾氣，她知道這句話是個警告，要她見好就收，不要對繹言不擇手段。

聶筱粉不語，但是視線轉而緊盯著伊芙，母親大人則是無視聶筱粉的眼神然後再次看向了繹言，也不說話。

繹言看奶奶不再出聲，大家的視線又全部集中在自己身上了，他只好再次開口「姑姑，我教妳傳電碼好了，碼就兩種傳送方式，dit是短碼dah是長碼，每個字母跟字母中間要三個dit的長度，然後......」

繹言繼續自顧自地說了起來，好像前面的話題都是在談論電碼一樣。

「我不要聽這些」話都還沒說完，聶筱粉馬上截斷，不讓他有把話題給繞出去的空間。

「你三個月前被拉進什麼事情裡面? 媽，到底是甚麼事情?」聶筱粉瞪著繹言，然後再著急的朝伊芙追去。

伊芙現在更確定繹言在拖延時間了，但是她思考的是，到底該幫哪一邊呢?

「粉兒，我真的不知道那個"事情"到底什麼"事情"，我跟妳知道的資訊是一模一樣的，我只是用這個代稱來問繹言罷了。來，言兒，告訴奶奶，你希望我幫你多拖延多少時間呢?」

伊芙笑著看向繹言，眼神裡透出了一抹支持，這是今天晚上第一次有人真的對繹言伸出援手。

「越久越好」

繹言悄悄的說，頭垂了下來，知道詭計被奶奶發現了，往手上的手錶看了一下，時間是7:28。

「哈哈哈哈哈哈，把我拖進去是你哥的主意還是你的主意?」伊芙開懷大笑，她太喜歡這兩個孩子的天資聰慧了，居然編排到了她，資質多麼好的小孩。

「是我......哥哥只讓我用摩斯碼傳訊息給他而已，哥哥要我在姑姑開始的找人的時候傳K*過去給他......他也不會回傳過來，我們之間的溝通是單向的，所以就算我傳了密碼給他他也不會回應的」

意思就是就算繹言現在想也沒辦法得到繹書給的任何訊息，所以聶筱粉在怎麼逼也沒有。

「所以你哥哥要你做的事情是什麼?」

「盡量幫他爭取多一點的時間」

「好的言兒，奶奶看來你已經為他爭取到了很多的時間了，那現在可以說出來他們到底在哪裡了嗎?」伊芙溫柔的笑著對繹言說，用眼神鼓勵他把話說出來。

繹言深吸了一口氣，轉換了態度，把剛剛被聶筱粉逼迫的恐懼都先拋在一旁，整個人挺起來，突然之間氣勢的轉換，讓他看起來像個小大人，看了奶奶跟姑姑一眼後，正言道:

「這個我真的無法告知，原因是因為我真的不知道」

「哥哥不告訴我他究竟要去哪裡或是要做什麼，我也不知道靈兒姐姐去了哪裡，哥哥跟我說，我唯一可以抵擋住筱粉姑姑的唯一方式就是*什麼都不知道* ，因為我只要知道了任何一點事情，就算再小的事，姑姑都有辦法從我身上榨出來，所以我唯一不把事情說出來的方式就是什麼都不知道，因為這就是事實。」

「只要不知道，真相就可以被藏的很好」聶筱粉輕輕的幫他補上了一句，這是她跟女兒因為一項議題一起辯論後講出來的結論。

伊芙瞇起了眼睛，在心裡不經覺得繹書跟繹言果然是她的親孫子，聰明又勇敢，只不過這事會讓這兩個小孩好好的受到不少教訓就是了。

「我是覺得哥哥好像發現了靈兒姊姊有什麼事情要做，他今天不在家裡是因為這件事，這是我自己猜測的，但是哥哥要去哪裡要做什麼事情我真的不曉得，哥哥只跟我說要我多爭取一點時間，他會回來，剩下的我什麼都沒問了」

「三個月前你被拖進去了什麼事情?」聶筱粉還是盯著他。

繹言怯生生地看著他的姑姑，審慎的思考他到底能不能把這件天大的祕密講出來.....

心裡只能默默地禱告著希望他能把話傳到哥哥那裡

哥哥，我真的沒辦法了，我只能說出來了，不知道這樣子能幫你賺到多少時間呢？

哥，你要趕快回來呀！

 ============================

*K在摩斯碼的意義為(我已準備好，請開始發送訊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