炊煙 (九十七) - 落荒而逃

第一下落下的時後，繹言頓時怔住，好一陣子沒大伯處罰了，都忘了伯伯的戒尺打起來是這麼疼，繹言用手用力攥著桌子，閉眼咬牙的忍著。

樓慕宇落完一下後就先停手，等待著。

繹言趴著細細的感受疼痛，過了好幾秒鍾的空白，突然覺得不太對勁，怎麼沒有第二下，然後身體狠很的一頓。

忘記報數了！

「一.......一.......謝.....謝.....伯伯」喊出來的聲音都帶了嘶啞， 透出了恐懼。

「繹言，我打你是教育你，不是要打死你，要你報數出來是想要知道你目前的狀態，不是特意刁難」

繹言頓了頓，回道：「是的伯伯」

樓慕宇看了看眼前的小孩抖的戰戰兢兢，內心嘆了口氣的多提點了兩句：「受罰的時候如果專心反省思過不走神，是不會報錯數目的，繼續吧」

「伯伯......那剛剛那下算嗎？」

樓慕宇啞然失笑，這是又想到哪兒去了，提醒他報數罷了，不是在責怪他報的慢了，看來還真是罰怕了。

「算，從第二下開始」

樓慕宇收著力，用平常懲罰繹言力道將戒尺一下一下落，不下十下屁股上已經紅印遍佈，繹言疼的齜牙咧嘴，不過倒是沒有忘記報數，每打一下繹言都乖乖的道謝著。

戒尺打過半的時候，繹言將攥緊的手心鬆了鬆，又在下一記戒尺咬上來時攥緊了，額頭上都出了汗，眼睛又紅了一圈，但是不敢哭出來，怕伯伯又責怪自己使性子。

剩下不到十下的時候，樓慕宇仔細的觀察了繹言的狀態，臀肉已經紅腫發熱，戒尺印下的棱子交錯的落下，看起來嚴重其實也只是痛在皮肉，不過養幾天就好，沒打壞了什麼，小孩雖然縮成一團的發抖，不過到底還是乖乖地趴著受罰，沒再犯其他規矩，樓慕宇繼續抬手把剩下的戒尺給打完。

等到最後一下打完的時候繹言才敢喘氣，疼的恨不得身後的兩塊肉不要長出來，大伯打的每一下都是煎熬，疼痛像是張大網把繹言束縛的緊，掙扎不出，連呼吸都像是快要被遏止般，大伯的板子總是這麼疼痛，這麼一絲不苟，犯錯的下場清楚明確的被規範著，犯了那些家規就該怎麼罰，一點含糊地帶都沒有。

挨完打了的小孩，因為前面被罰跪現在又被打屁股，整個人又痛又難受，一點力氣都提不起，現在更怕的是會再被叫去把前面沒跪完的給補起來，想到這繹言把自己縮的更小的趴在了桌上，繼續害怕著。

樓慕宇把戒尺收了起來，看著小孩趴在那裡皺著眉頭，眼裡有淚打轉又不敢哭，委屈又可憐，樓慕宇心裡不經流露一絲好笑的盯著小孩看，居然到現在都沒有過來撒嬌求饒？看來這次真是罰的狠了些，算了吧，繹言也該好好管管了，恃寵而驕、挑食嘴刁這些惡習也不是一天兩天養起來的，怕就讓他怕著吧！

「好了，把褲子穿起來，回房裡叫你哥哥幫你上藥，然後東西收拾一下晚點帶你回家。明天開始每天過來書房罰跪，你今天只跪了35分鐘，你還欠剩下的70分鐘要還」

「聽到了伯伯」

繹言聽到今天不用再罰了，懸著的心總算落了下來，把自己整理整齊後，規矩的謝罰完，就飛也似地逃離了書房，連抬頭看一眼自己的大伯都不敢。

樓慕宇看著小孩幾乎是落荒而逃也不以為意，從小就是這樣教著哥哥繹書，繹書也怕他，現在多了一個繹言怕他，這他也習慣了，孩子們怎麼想他不重要，只要孩子們可以在對的路上走一切都是值得付出的代價。

樓慕宇輕嘆了一聲，將身子後仰倚靠在椅背上，用左手覆蓋在臉上，飽經風霜的臉略顯疲態，唉，冷著臉教育這些小孩，真是不容易。

繹言當天晚上就被樓慕宇帶著回去，繹書也跟著一起，接下來的兩天繹言都很乖巧地去書房裡罰跪，不過大伯並沒要求他舉著碗跪，繹言心理鬆了不少，小孩這次特別怕著大伯的處罰，偷偷看向大伯的時候，大伯臉色都是冷冰冰的不苟言笑，繹言不敢撒嬌討巧，跪完道謝後就離開了，住在大伯家裡整個人都循規蹈矩了起來。

繹言在餐桌上鬧的一齣，當天樓辰軒跟沐庭就都知道了，沐庭本來就很想兒子，聽到這件事的時候更是按耐不住地要奔上機回來，不過還是得把手上的事情收尾，夫妻倆用最快的速度把公事告一段落，兩天後就搭機回家。

樓辰軒與沐庭心急火燎的直奔哥哥家，連主屋都不先過，直到哥哥家電鈴按了門一開，看到哥哥姐姐好整以暇的在客廳裡等著他們，對比於自己的狼狽擔心，樓辰軒覺得太過失禮，站直了後好好問安。

伊湘笑盈盈的迎了出來，沐庭跟著先去看了希希與小兄弟，樓辰軒則逕自往哥哥方向走。

樓慕宇坐在沙發上手上拿著書，從容不迫的翻閱著，自帶的氣場加上高大挺拔的身軀，輕易的就可以抓住滿室的目光。 

「哥」

不緊不慢的瞥了弟弟一眼，就那樣輕輕一掃，也足夠讓樓辰軒不寒而慄。

阿！哥哥還是一如以往的有氣勢。

樓慕宇放下手邊的書，起身逕自的走向書房，樓辰軒硬著頭皮的跟著進去。

到了書房，樓慕宇走到窗前，樓辰軒站在後面看著哥哥的背影挺拔，像大山般幽靜沉穩，突然間覺得自己又回到了小時候的樣子，總是跟在自己哥哥身後跑，抬頭的時候總是有一個人護著自己、教訓著自己，哥哥總是這麼如此堅毅強大的散發著光芒。

樓慕宇一動也不動的佇立窗前，一如以往的沉著，樓辰軒也不說話攪亂了這一方寧靜。

片刻，樓慕宇緩緩轉身，雙手交叉胸前，淡淡地說：「我是不介意當壞人」

樓辰軒愣了一下，旋即明白哥哥在說什麼，只能訥訥的喊著：「哥......」

「但是要讓繹言成長為一個獨當一面的人，這不是靠我一人就能」樓慕宇的語氣輕緩，飄渺的像是散在風裡。

「你也倒是不錯，小孩放在你身邊，那恃寵而驕、裝腔作勢的本領倒是有長進」

這句話就不輕了，重錘般的砸下來，樓慕宇說完就轉回頭去，不再看向自己的弟弟。

「哥哥，是我太放縱繹言了」樓辰軒深深的朝哥哥鞠躬，然後定住彎成了90度的腰，並沒有抬起來。

樓慕宇再次緩緩的轉過來，舉手投足優雅淡定，高貴又充滿了力量，像個帝王。

看到弟弟這樣子認錯，樓慕宇清淡的掃了一眼，沒有發話，樓辰軒沒有得到樓慕宇的允許是不敢把腰舉起來的，只能好好的維持這個姿勢。

他看著樓辰軒乖巧的樣子，也想起了弟弟小時候，無數次在書房被他責罰，打罵完了總是亮著雙眼的黏過來撒嬌，記吃不記打，現在的繹言跟面前這人小時候真是一模一樣。

不過從小敲打的弟弟也總算捏成了成熟獨立的男人，在專業領域上面嶄露頭角，不只如此在“父親”這個腳色上真的做得很好，比起他自己來更是一個同理又溫暖的好爸爸，上次的事件要不是有樓辰軒在中間排解，繹書現在一定還是在心裡怨恨著自己吧！

樓慕宇在心中默默的思考著，又看著弟弟一下飛機就馬不停蹄的趕過來，第一件事也不衝去看兒子，反而是過來找自己這個哥哥，可能連口氣都沒喘，樓慕宇心裡一陣柔軟，伸出手來拍拍弟弟的肩膀，樓辰軒這時才敢起身回道：「哥......對不起，我對待孩子向來都太過縱容了」

「不，你是一個非常好的父親」

樓辰軒聽到哥哥這樣說，怔怔的頓了一下。

「不過對待孩子實在是需要多點紀律，尤其是繹言這個年紀。我以前教育你也許太過嚴格，不過目前看來成果挺好」

樓慕沒有責怪的意思，反倒是從眼裡透過了些許讚賞與欣慰。

「哥.....」

「繹言我已經罰過他了，你也不用多苛責他，把他帶回去吧」

樓辰軒知道哥哥沒有要因為繹言這件事情多責難，但是總是覺得自己也已經三十而立了，怎麼到現在連個孩子都管不好，還要勞煩到自己哥哥......哥哥不僅不發難還誇了一番，樓辰軒頓時覺慚愧，語氣軟乎欲再次道歉「哥哥......我」

樓慕宇瞥了他一眼「好了，別撒嬌了，你兩個兒子都殷殷期盼你呢，快去吧」

樓慕宇三言兩語就化掉了，他怎麼不知道從小養大的弟弟在想甚麼？

沐庭已經在房間裡摟抱著兩個小孩說話，樓辰軒還沒把門推的時候一陣笑聲就傳了出來，繹言一看到自己daddy回來了馬上開心的喊著「daddy」正當快奔到樓辰軒跟前的時候，看到爸爸臉上的表情後，繹言瞬間降了下來，樓辰軒的臉當然還是笑的，不過眼神卻是犀利，繹言知道這次的事情不會這麼容易翻過，原本快速的衝刺，也就硬生生的慢了下來，走到大人眼前反而怯懦了起來，糯糯軟軟的再次喊了聲「daddy」態度恭謙，先停下撒嬌的念頭。

樓辰軒兩週沒見小孩著實想念的緊，但是心裡又氣又怒小孩的行為，同時又想把孩子緊緊的抱摟著，一正一反的想法衝擊，讓他的面色一下冷一下熱，繹言這麼敏感的小孩自然是知道自己daddy眼下正不開心著自己，只能越發的乖巧著，垂眼低頭，不敢再多說話。

樓辰軒只拍拍小孩的肩，說道：「好了，你先跟媽媽去客廳等我，我有話先跟哥哥說」

小孩只能應好，離開房間的時候還是回頭看了幾眼，擔心著爸爸是不是真的很生氣。

繹書知道弟弟跟大伯頂嘴的事，叔叔是肯定會生氣的， 叔叔最尊敬自己的哥哥的了，只要犯了這條規矩，那就是再挑戰叔叔的底線。

「叔叔，您回來了」繹書看了看樓辰軒的臉色後也只敢小心翼翼的問好著，怕自己無禮。

樓辰軒挑眉，一把就把繹書抱進了懷裡「跟我這麼生份，是不是太久沒有教訓你了呀」然後故意把繹書腰壓低的環抱著，讓小孩的屁股翹了起來，不輕不重的在屁股上拍了兩記，成功的讓繹書臉紅到耳根

「叔叔，別......書兒沒有這個意思」

「那你什麼意思？」

繹書還是維持著一個向前傾快90度的姿勢，屁股向後翹的高高的，樓辰軒拴住他的腰，死都不放小孩離開，不過也沒在故意用巴掌嚇唬他。

「我看叔叔不開心，就不敢......」

「我不是說了，看到我要怎麼樣？」

「要跟叔叔打招呼，然後要主動撒嬌」話一說完，繹書羞的又縮了起來

樓辰軒看到自己的大兒子還是一個樣，逗沒兩下臉就紅成那副模樣，嘴角忍不住的彎了起來。

繹書還是被抓著維持著同樣姿勢，他知道要是他不好好的跟叔叔撒嬌的話，叔叔一定又想出更多的法子來鬧他，繹書拉了拉樓辰軒的衣角，軟軟的說「叔叔，兒子想您了，這兩週都沒見到您，您好嗎？」

這時樓辰軒才放下小孩的腰，再把他一把壓進自己的胸膛裡，狠狠的揉著小孩的頭。

「這兩週就忙研討會的事情，你這個小傢伙有沒有好好照顧自己呀？」

繹書點點頭，開口要講的卻是繹言的事：「叔叔，言兒他......」

樓辰軒一個眼神就射過去，繹書只能噤聲，知道多說無用，怕再惹叔叔生氣，小孩輕輕的在懷裡蹭了蹭的撒嬌，樓辰軒的臉色才又開朗些，大人再問了問小孩這陣子乖不乖，學校家裡有沒有遇到什麼不順心的地方，繹書都點頭說著一切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