炊煙 (九十六) - 跪好

「有無數個方式可以讓你吃這碗飯菜,但是你總是要讓我選一個我最不喜歡的方式」 

樓慕宇嘆息著說完這句話,面不改色的樣子映著波瀾不驚的眼珠,雷霆萬鈞的氣勢讓繹言再一次的認知大伯從來都不會與家規虛與委蛇。

樓慕宇繼續盯著眼前跪到顫抖不已的小人,把小孩的雙手再次托高,然後就放開了手,繹言又被擺弄成一開始平舉的姿勢,繹言看到大伯放開了原本抓緊自己的雙手,他淚如雨下「伯伯......我錯了,我願意吃,求求您讓我吃,對不起......」

「現在才過半小時而已,捧好了,掉下來就是重頭開始算」

像閻羅般的話語劈下來,冰冷毫無一絲溫度,繹言除了哭外不知道該怎麼辦。

他不能在倒一次了,繹言是真怕了,他不知道原來罰跪真的可以罰到讓人膽顫心寒,他現在才理解大伯在餐桌上那句"要他快吃不然後果是付不起",是真的好聲好氣的在勸他,後果他也真的付不起。

「伯伯,言兒錯了,不該任性也不該挑食,更不該對您賭氣沒禮貌,我做錯事情了,求求您罰別的,言兒現在跪不住了」 眼淚像是鎖不住般的撲簌簌滴下。

回應他的一樣是冷淡的視線以及毫不退讓的態度,繹言在心裡後悔莫及,每次跟伯伯賭氣哪一次可以全身而退,為什麼剛剛不好好的吃就好了?

繹言又哭的更兇,從頭到腳都在晃,腰酸背疼,只要一分神不注意姿勢就會馬上跑掉。

「既然知道錯了,那就好好的跪好反省,怎麼還有臉跟我哭、吵著不要罰?」

繹言聽到這句話後身體一陣哆嗦,抽抽搭搭的回著:「繹言......知......道了......會努......力跪好」然後就再也不敢開口說話,只能用盡力氣去維持好姿勢。

接下來能撐的時間變的越來短,拿著碗的手又開始大幅度的晃著,膝蓋上傳來的針刺感更深一分,繹言又痛又酸心裡又無限的害怕著,好不容易撐了半個多小時,如果碗掉了下來那又是重新開始,繹言想到從來一次的罰,全身上下又再次的哆嗦起來。

時間也不知道過去多久,像是短短幾秒鐘又像是一兩小時,但是對繹言來說卻久的如過了一個白晝與黑夜,繹言的手又撐不住了,在碗準備狠狠砸下以前,繹言再次逃避似的閉起了眼睛,他無法面對即將到來的一團混亂,也不知道該怎麼面對接下來的處罰。

繹言等待著碗摔碎的聲音,不過這次還是沒有傳來。

樓慕宇嘆了口氣的把碗接了下來,看看了手上的碗再掃了眼泣不成聲的小孩,他也知道這個姿勢根本不可能好好地跪那麼久。

「願意吃了?」

繹言像是得到了特赦的皇詔,馬上點頭,深怕大伯不願意讓他吃。

「先起來,去桌子前面坐好等我」

樓慕宇把碗拿走就離開了書房,繹言在大伯一離開視線後,再也撐不住自己的身體,幾乎是瞬間的癱倒在地上,全身上下幾乎一點力氣都沒有,大汗淋漓像是從水裡被撈出來一樣,不小心一動手腳的肌肉都酸痛無比,痛楚綿密遍佈,繹言死死的咬著唇不讓自己大叫出來。

不過他也不敢在地板上休息的太久,伯伯是叫自己去桌前坐好,不是現在這樣癱軟在地,繹言現在一點都不敢造次,乖乖的把僵硬的四肢給喚醒,忍著痛顫顫巍巍的爬起來坐到桌前的椅子上,坐好坐正,不要再因為不規矩讓大伯生氣。

樓慕宇也沒讓繹言等的太久,不一會兒就拿著碗一模一樣新鮮的蔬菜回來,端到了繹言前面。

繹言現在猶如隻驚弓之鳥,碗端了過來規矩的道謝後,就拿起叉子準備要吃,早前在餐桌上的硬氣被收拾的一乾二淨,船過水無痕般。

樓慕宇坐回到位置上後盯著繹言看,小孩插起了塊紅蘿蔔,放進口裡嚼沒幾下,紅蘿蔔特有的苦澀生味嗆了出來,繹言當下馬上覺得噁心,正想要一口就吐了出來。

「吐出來一次我們就重新跪一次,看這碗吃完你能替自己掙得幾次的罰跪」

樓慕宇幽靜的聲音又飄了過來,像是在講湖光山色般的平靜祥和,不過此話瞬間把繹言糊糊塗塗的腦袋給震醒,嚇得小孩馬上閉口,用力的把嘴裡咬到一半的食物給吞了下去,吞了太大力整個人都嗆了起來,猛烈的咳嗽,當下根本沒擔心自己是不是會被嗆死,只怕又把吞進去的東西給咳了出來,那就會是把罰跪的次數在往上翻......

咳著咳著總算緩和下來,差點沒被噎死,但也沒有吐出來,樓慕宇處變不驚的看著,他沒有多餘的話語來安慰小孩,只是倒了杯水放到繹言手上,用眼神示意他喝完。

繹言乖順的跟隻兔子一樣,乖乖的把水喝了下去在開始叉起另一朵花椰菜,這次他嚼的更慢了,然後整個過程裡面都憋著氣,嚼完了就吞進去,不想讓蔬菜討人厭的味道嗆的他又吐了出來,樓慕宇也不管他怎麼吃,也不在盯著小孩,他深知現在繹言不管怎麼樣都會吃下去。

小孩總算吃完,像是打了場仗一樣,吃到了最後還哭了出來,眼角濕漉漉的掛著淚看向大伯,樓慕宇瞪了他一眼,繹言趕緊把淚止住,不敢再哭一句,樓慕宇就是要制止繹言這種嬌氣,一點好臉色都不給。

「吃完了?」

繹言點點頭。

「把碗拿出去廚房放好,然後去跟奶奶、爺爺、伯母、姑姑道歉,他們一起準備了這麼豐盛的晚餐,然後讓你這樣挑食,這樣對得起大家的一番辛苦嗎?」

「對不起......我錯了」

「道歉完再回來書房」

樓慕宇揮了揮手就讓小孩出門,繹言到了客廳後發現大家都不在,才在後院找到了爺爺奶奶。

「奶奶、爺爺,對不起,言兒今天吃飯的時候沒有規矩、挑食,我剛剛已經把青菜都吃完了」

說著說著又要哭出來,小孩嗚咽的道歉,伊芙嘆了口氣的把他帶回了廚房,把他臉上的淚水都擦乾,在拿條毛巾輕輕的搓揉小孩被汗水浸滿的頭髮,克斯倒了些清肺潤喉的百合雪梨膏出來餵給了繹言吃,繹言乖乖的被擺弄著,讓他吃什麼就吃,不吵不鬧,伊芙跟克斯都沒有多問什麼,把繹言整理好後就放他離開。

小孩在琴房找到了伊湘伯母跟希希,也是好好的道了歉,伊湘把繹言抱起來,溫言的問了問發生了什麼事情,繹言才小小聲地說了被罰跪,模樣可憐惹人疼,伊湘心疼的安撫著小孩,繹言看到湘媽媽一如以往的溫柔慈愛的,眼角又濕潤了起來。

「言兒,湘媽媽跟你說,不要跟伯伯鬧脾氣,伯伯要你改掉偏食的壞習慣是希望你能健健康康,不是故意找你麻煩,這樣知道嗎?」伊湘捧著繹言的臉溫柔勸說道。

「湘媽媽,我知道了,我不跟伯伯鬧脾氣了」

繹言跟伊湘說完話後,還剩下筱粉姑姑還沒道歉,在主屋轉了一圈沒看到人就先回到書房去了。

「伯伯,筱粉姑姑好像不在主屋,但是我已經跟爺爺、奶奶還有湘媽媽道歉了 」

繹言一進書房就趕緊稟告,樓慕宇只是淡淡的點頭,然後把繹言喚了過來,小孩走近了後,看到書桌上儼然躺著一隻檀木戒尺,烏黑沉重,比放在大伯家自己的那隻家法還重的感覺,繹言嚇的一陣哆嗦,臉都白了。

「伯伯......」

「既然知道錯了,那自己說說哪裡做錯了」

繹言以為剛剛的罰跪就已經是處罰了,看到戒尺他整個人都心驚膽跳了起來,原來還要挨打......

「言兒不該不聽勸,不該偏食,也不該辜負長輩們煮飯菜的辛苦,也不該跟伯伯硬氣頂撞,不該沒有禮貌也沒規矩」

樓慕宇漠然不應,慢慢的環起雙手交叉胸前,看向繹言的眼參雜了深意,繹言被盯的寒毛直立,只能吶吶地又發不出聲。

「那你覺得該怎麼罰?」

總算大伯願意開金口,不過拋出來的問句令繹言一怔,只能先認打罰。

「言兒......該打」

樓慕宇點點頭,回到:「那你覺得該打多少?」

聽到這問句的小孩直接就哭了起來,他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他害怕說多了自己挨不了,說少了又怕再惹伯伯生氣,不說呢,又是犯了大人問話不回這個規矩,從剛剛罰跪開始繹言整個人都被罰的膽戰心驚,現在看到又要打,真的怕的可以。

「伯伯......我......我......不知道」繹言聲淚俱下,哭得好不傷心。

樓慕宇抬了抬眉毛,心道這是被罰怕了?

剛剛罰他的確是有點兒狠,不過也不到超過這程度,也沒真的要求他跪完剩下的一小時不是?

本來就是要掰正這小孩的驕氣,全家人都重心拱月的寵著,小孩因而帶了點恃寵而驕,但自己身為大伯還有義父這樣的雙重身分,絕不可能慣著繹言。

樓慕宇不安撫他,靜靜的看著小孩在那裡哭著崩潰,繹言身體抖得緊,眼淚大把大把落下,像是沒停的盡頭,樓慕宇什麼都沒表示,只是用那雙深邃沉靜的眼看著繹言,不發一語。

繹言哭了好一陣子,發現大伯並沒有把他抓過去直接上戒尺,也沒有叫他再繼續罰跪,都沒有什麼其他的事情發生,哭著哭著也停止了,然後怯怯地看向大伯。

「哭完了?」

「哭完了」繹言把頭低下來不敢再看大人。

「30下,沒冤了你吧?」

樓慕宇把戒尺拿了起來,在兩手間上下的輕拍著,繹言的視線跟著一下一下輕晃在大伯手上的戒尺移動著,吞了口口水才回答:「沒有」

「在桌上趴好,受罰的規矩需要我在提醒嗎?」

「不用,言兒記得」

繹言將下半身都褪下,然後趴好等待戒尺打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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