炊煙 (九十九)- 打手心
繹言看到他的早餐,眉頭皺的更緊了,是一盤集結了他所有不愛吃的蔬菜水果沙拉。
繹言抬起了那個委屈的小臉,眼睛含淚,睫毛顫顫的抖了抖,可憐兮兮的看著自家daddy。
繹言扁了扁嘴,知道撒嬌沒用,才被大伯跟爸爸罰過根本也不敢硬頸子吵鬧,只能默默地拿起叉子,一邊吃一邊又委屈的要哭出來,但是看到daddy 射過來的警告視線,又把眼淚硬生生的憋回去。
不過樓辰軒也倒是公平,自己也盛了一模一樣的生菜沙拉,比了比自己的盤子給小孩看,繹言也不能多說甚麼,嘴巴翹了半天高。
正當繹言再跟這盤一點都不好吃的草奮鬥的時候,一小盤晶瑩透亮的小沾料放到了繹言面前,沐庭對著兒子眨了眨眼,繹言眼睛都亮起來了,那是蜂蜜!
樓辰軒嘆了口氣,但是看到小孩漾起來的酒窩,跟沐庭寵溺的微笑,兩母子像是一起享受一個不可告人的小秘密的那種溫馨,實在是捨不得打斷,樓辰軒搖了搖頭,裝作沒看到的繼續吃自己的早餐。
繹言拿起插著的紅蘿蔔快速的往那小盤蜂蜜進攻,沾著蜜入口後的滋味果然好吃多了,繹言一下子就把蜂蜜給沾完了,盤子裡的生菜沙拉還有一半呢,他又睜著大眼,淚汪汪的看向沐庭。
沐庭哪裡捨得。
小孩那副可愛又委屈的樣子,每一次都正中標靶,把大人的心一下子就磨軟了。
樓辰軒看著小孩又要使出撒嬌大法只能硬聲說:「好了,趕快把剩下的吃完」然後用眼神阻止了沐庭的心軟。
小孩嘟了嘟嘴,把眼睛給垂了下去,又繼續的跟剩下的綠草纏鬥。
等到小孩吃完了,樓辰軒拿出了手機撥給自家哥哥,然後再把電話遞到繹言手上,用唇語跟小孩說:「跟大伯道歉」
小孩用快哭出來的表情點頭,然後把電話接了過來「伯伯,我是言兒」
聲音聽起來就是軟糯招人疼。
在電話一頭的樓慕宇看了看手錶,一邊喝著咖啡覺得奇怪怎麼這麼早,說道:「言兒,吃早餐了嗎?」
「吃了,我今天吃生菜沙拉」語氣都帶著濃濃哭音,然後又馬上接續著說:「伯伯對不起,言兒以後不敢挑食了」說著說著一滴淚就流了下來,一大清早就被一大堆噁心的蔬菜攻佔了味蕾,小孩委屈死了。
樓慕宇在電話後面沒出聲,聽到小孩那個委屈巴巴的聲音,就想到那張小臉會皺的有多緊就克制不住上揚的嘴角,只叫繹言把電話拿給樓辰軒。
「怎麼,一大早的又在鬧什麼?」樓慕宇對著弟弟問。
樓辰軒對沐庭示意讓她把小孩帶離準備上學,然後才把昨天到今天的事情都跟哥哥交代了些,樓慕宇也沒多說什麼只要他跟沐庭剛回國要多休息。
繹言回去沒兩天,繹書就被樓慕宇叫到書房裡去。
小孩心裡想著被叫過去一定是跟那天在餐桌上的事情有關,緊張不安的走到書房前,一邊想著被罰抄的書都還沒寫完呢......
忐忑的敲門進來後,直直往父親的書案前走,抬頭時看到父親手上拿著的那只烏黑沉重的戒尺,心跳頓了落了拍,果然。
樓慕宇清冷的掃了繹書一眼,小孩馬上領略,從書案前的方向轉移,快步的走到父親身旁。
「手伸出來」
嚴肅的話語一出,瞬間讓繹書頭皮發麻,趕緊把雙手伸直往上抬,擺出標準的受罰姿勢。
戒尺咻咻咻的直直落下,三下板子落在掌心,繹書痛的咬牙,但是姿勢不敢跑掉,好好的撐好後,疼痛才開始爆炸的蔓延。
好痛!
太久沒挨手板了。
三下戒尺落的太快,人才進門又馬上的來到父親身邊,一聲令下的就馬上打,節奏快的繹書措手不及,正當整個人還在茫然與疼痛中輾轉時就聽到一句問話。
「知道為什麼打你嗎?」
繹書還在恍惚,但是知道爸爸在問話,只能趕快收斂心神回到:「因為弟弟的事情,書兒沒有做好」
「沒做好什麼?」
「我.......不該不聽爸爸的話.....」
樓慕宇聽到這眉頭就皺起來,冷冷的瞪了一眼小孩,又在舉起戒尺,一句話都沒回的揮下了凌厲的家法。
疼痛瞬間又再次爆開,手掌心小又嫰根本經不起這樣的敲打,這次落下的力道明顯更甚於一開始的那三下,小孩連口氣都來不及換,手上就又腫了更高,他知道父親對剛剛的回答一點都不滿意。
樓慕宇處罰似的落了五下手板,力道不輕,打完後收手,繼續冷聲:「這幾天的靜思你就只想到了這個原因?」
「爸爸......對不起......」
樓慕宇盯著小孩看,手上的戒尺威脅似的在那晃著,小孩緊張,趕緊思考才又回:「我不該幫言兒求情」
語音一落,伴隨著戒尺切下來的銳利風切聲,又是五下,跟剛剛一樣的力道,痛的繹書差點收手,但是長久以來對家法訓誡的忌憚與恭敬是深刻的刻在心中,讓小孩死死的撐好雙手,不然一有違背了規矩,加罰只是個開端。
戒尺凌厲的起落,留下了火辣辣的疼痛,比疼痛更難熬的是做錯事的警示,每挨一下都像重錘往大鐘上面撞,一聲又一聲迴盪的響著,敲在了心上,宣告著繹書做的錯事到現在都還沒釐清頭緒,這讓他除了疼痛外更加覺得羞愧。
他已經很久沒有被爸爸這樣用棍子問責了,那是小時候才會這樣子需要用棍子敲出犯錯的地方,現在漸漸長大了,自己也清楚做錯了什麼事情,進書房就是好好認錯後挨罰,並不需要爸爸拿著棍子敲打答案。
樓慕宇停手後,看著眼前的小孩,眼眶含淚,手掌心已經腫了起來,但是姿勢維持的很好,心裡也稍稍軟化了些,開口提點:「繹書,你是繹言的誰?」
「我是哥哥。」
樓慕宇點點頭,示意小孩說下去。
「身為哥哥應該要當弟弟的榜樣,照顧他、在他做錯事情的時候提點他」
樓慕宇拿著戒尺點了點小孩的手,示意小孩在舉高點「恩,那現在好好說自己錯在哪裡,什麼時候講完了什麼時候停下來」
戒尺又開始落下,不過力道已經沒這麼大,速度也慢了下來。
這是以前的規矩了,以前繹書每次都沒有好好的思考過自己的錯誤,樓慕宇都會一邊用棍子打手板,讓小孩一邊說自己的錯誤,講到對了才停下來。
「書兒不該一昧的順著弟弟的想法」
啪!戒尺又落了一下,繹書蹙了蹙眉,再繼續努力的思考。
「弟弟在飲食方面有不好的習慣,我不該慣著他」
啪!再一下。
雖說力道已減,但是板子是一下一下的疊加上來,還是讓繹書疼得連冷汗都從額頭上冒了出來。
「我身為哥哥沒有做好自己該管教繹言的責任,只知道順著繹言喜歡跟想要的言行舉止,不僅在他拗著性子的時候不勸阻,還依著繹言跟他一起錯下去,這是身為哥哥的我做錯事的地方」
咻咻聲嘎然而止,在心裡響著的警鐘聲也跟著停下,總算說對了,繹書稍稍的緩了口氣。
樓慕宇停手,安靜的看著小孩,繹書垂眼不敢直視爸爸,雙手還是伸直的舉好。
樓慕宇嚴肅又無奈地問道:「怎麼還是需要用棍子來問話?」那隻戒尺又在手上亮了亮,繹書臉馬上紅了起來,囁嚅的應聲著,一邊覺得羞愧。
樓慕宇看小孩那個樣子也不再糾結這件事,繼續問了下去:「知錯了,那要怎麼改進?」
「爸爸,我下次再會多評估多思考,不會在縱著繹言不適當的行為,我會多管管繹言」
樓慕宇點點頭,然後又說:「把手伸過來一點」
還要再打?繹書心裡一陣驚慌,把手向前伸了過去,眼睛緊閉,等著接下來新一輪的責打。
樓慕宇看小孩那副視死如歸的表情,也沒多說甚麼,只看著小孩腫脹的掌心,默默的把戒尺放下。
繹書死咬著唇,等著耳邊炸落下來的拍擊聲與緊接而至的疼痛,但是他等到的卻不是冷硬的戒尺,而是手上一股清涼沁入心扉,和緩了火辣的疼痛,繹書驚訝的睜開了眼,看到爸爸在替自己上藥,突然的臉紅了起來,小小聲的喊了句:「爸爸......」
樓慕宇沒說什麼,只是用藥膏溫柔的覆蓋了小孩兩隻手掌,再拿了張帕子幫小孩拭了拭額頭上的薄汗,動作都做完後小孩還是愣愣的把手舉的高高的沒動,樓慕宇彎起了嘴角似笑非笑:「手還抬著,是還想挨打嗎?」
繹書這時才一陣臉紅的趕緊放下,尷尬的站在原地,看到嚴肅的父親臉上總算柔和許多,小孩也才放下心來。
樓慕宇也不在鬧孩子,語氣放緩:「書兒,能去幫我倒杯茶嗎?」
繹書歡喜的應好,馬上就出去倒了茶。
自從上次繹書倒茶進來書房給樓慕宇喝後,倒茶這件事就成了父子兩人間不可言說的小暗示,這個動作後會讓兩父子都放鬆了些,樓慕宇不再這麼冰冷拒人千外,繹書也爸爸身邊也不會在這麼繃緊神經,會卸下心防的撒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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