炊煙（一百零三）- 繹言受傷

日子如常，直到今天樓辰軒接到通知說繹言被送來醫院了，他馬上趕過去看，處理好後又馬上往樓慕宇家方向衝。

砰砰砰！

「哥，是我」急著敲門後不等書房裡的樓慕宇的回話，樓辰軒不在乎禮節的開門衝進來，要是平時他敢這麼沒有規矩，早就被哥哥訓到不知哪裡了，但是這次沒辦法了，他的大兒子正在書房裡面呢。

進門一看到的是低著頭但站著挺立的繹書，以及樓慕宇目不轉睛地瞪著眼前的小孩，氣氛嚴肅冷冽，又達到一種詭異的和平。

好險，還算來的早，書兒還沒被哥哥罰。

「你兒子還躺在醫院，現在就這麼急著過來救他」樓慕宇冷哼了一聲，他哪裡不知道他這個弟弟一心趕著過來救自己的大兒子。

樓慕宇回到家後聽到了今天發生的事情後馬上把繹書叫進了書房，問他什麼他只說一切都是他的錯，接下來什麼都不願多說了。

樓慕宇還沒想好要怎麼對付他的兒子，只坐在椅子上細細的盯著他看，像是老鷹緩緩盤旋在獵物上，兩人一句話都沒說著直到樓辰軒衝進來。

「繹書，今天發生了什麼事？」樓辰軒直接對著繹書發問。

「今天是我沒有照顧好言兒，所以言兒才會跌倒，叔叔是我的錯」繹書把回答給樓慕宇的話一字不差的在複誦一次。

「是嗎？我怎麼覺得你在模糊焦點」

「這整件事情都是因為我的疏忽，才造成言兒今天傷成這樣，事實就是這樣」

不偏不倚的擦邊，這不是謊話，但裡面一點實情都沒有。

繹書往書櫃後面走，拉開抽屜拿起了那隻專門屬於他的木板子家法，手一碰到家法還是不小心輕顫了一下，想起之前被爸爸拿家法給狠揍的時候，那疼痛還是歷歷在目。

「爸爸、叔叔我錯了，請您處罰」

繹書走到他們面前，筆直的跪下，家法舉高，微微顫抖。

畢竟還是個小孩，到了這種打罰的時候還是害怕。

樓辰軒接過家法，擋在他哥哥與姪兒中間，將他們涇渭分明的隔開著，低頭看著繹書說道: 「從我認識你開始，我從來沒有打過你一下，我今天也不打算這麼做。」

「但是我要告訴你，你現在的隱瞞與不說讓我非常失望，你弟弟都已經摔下去的這麼嚴重了，你居然還不說實話，到底在藏些什麼?」

話鋒一轉，像鞭子一樣的話字字誅心，讓繹書在心裏打顫著。不過他還是一樣一句話不說，微微低頭，雖然是跪著，但是跪在那裏的姿勢像個帝王般捍衛自己的王國，不容許任何人侵略。

「很好。」樓辰軒知道他那個樣子是怎麼樣都無法從他嘴裡敲出其他話了。

「去那裡跪著，好好想想你自己的行為」

樓辰軒要他把手伸出來，把手上木板子家法放在了繹書的手上，爾後就拉著哥哥一起離開了書房，心裡腹誹著要是再不拉哥哥離開，繹書就遭殃了。

唉這孩子，都這個時候了還不懂得輕重緩急，樓辰軒心理嘆著氣又一邊焦急著。

繹書跪在牆角，手直直的伸著捧著家法，內心暗暗想到，這是第一次叔叔用這麼累人的姿勢罰我跪，想必叔叔一定很生氣......

不行，不管在怎麼樣也都不能說出來......

繹書嘆了一口氣，把手再伸的直一點，把家法維持在正確的位置上，他知道接下來的罰可是不好挨了。

樓辰軒走到廚房幫哥哥沏了杯茶，想到哥哥氣的要死的樣子，跟那小傢伙不知天高地厚什麼都要自己擔下來的行為，跟現在還躺在病床上受傷沉睡的兒子，搖了搖頭，塞了顆阿斯匹靈來止住頭痛，再把茶端去了客廳，遞到了哥哥手上。

「哥，書兒晚點我帶走，你別氣了，這件事情我來處理吧，言兒的傷口我都處理好了」

樓慕宇冷冷的點了一下，繃緊著臉，心裡也想著要讓樓辰軒把繹書帶走，不然繹書一定會被他罰到到幾天內都下不了床。

唉，對那個孩子還是捨不得。

「言兒情況如何？」

「開刀房出來後現在在病房睡著，還沒醒過來，頭上縫了五針，傷口慢慢養之後不會太明顯，其他地方就是擦傷挫傷，左腳骨折」

「...把那小子給我留下」樓慕宇冷冷說，已經忍無可忍。

竟然是這麼嚴重。

「哥，不要這樣，繹書這幾天跟我吧，他弟弟在醫院我也需要他幫忙照顧」

「他身邊就這麼一個弟弟，居然可以顧到骨折又頭上縫針，然後欺瞞大人，這種行為你還要容忍他繼續犯錯？」樓慕宇冷靜的看著他的弟弟。

「哥，今天受傷的是我兒子，繹書犯錯與否應該我才是關係人，我不怪這孩子」 樓辰軒站穩腳步，他今天只要不好好把繹書護好，明天醫院病房躺的就不只是繹言而已了。

「你別忘記了，你兒子也是我兒子，當初繹言捧著茶，三個磕頭認我做了義父，一口一個父親的叫」

樓慕宇生氣了。

樓辰軒突然感到一陣寒冷從腳底直竄到腦門。

樓慕宇瞪著弟弟，心裡想著一個這麼可愛的孩子居然在他的眼皮底下傷成這樣，他這個做人義父、大伯的，不但無法好好保護孩子，甚至到現在都不知道真相為何。

「哥，你的兒子同時也是我疼在心尖上的大兒子，繹書在更早之前就喊我爸爸了，在我從非洲回來的時候還是你讓繹書認我這叔叔為義父的不是嗎？就算他今天犯錯，我身為他的爸爸、叔叔，我有權決定該怎麼處罰他，我今天非帶走這個孩子不可」

「你就寵吧，這兩個兒子你儘管寵。」

言詞犀利，話語藏刀，樓辰軒不經在心裡打了哆嗦。

「可以，孩子你帶回去，三天後他們兩個嘴裡我要是聽不到實話，我就把樓繹書帶回來，到時候就算去搬出爸媽，也都護不了」

樓慕宇不跟他爭執，他要現在就把繹書帶走保護起來也沒關係，樓慕宇一點也不急，這向來是他做事情的方式，從不急於一時，越是急躁越易壞事。

「還有，樓辰軒你聽好，三天後，如果連繹言也是謊話連篇，他病好了也住過來，在我眼皮底下管著，你如果管不動，就給我交過來」

樓辰軒安靜的點了點頭，更加確信自己今天把繹書從哥哥手上帶開是正確無誤，哥哥真是氣瘋了，能護多久就護多久吧，三天就三天，只希望三天後哥哥氣能消一點。

書房的門咿呀的打開了，燈火映著一個小人面壁跪著的身影。

還是一樣乖乖地跪在角落，雙手平伸，家法與地面平行，一點偷懶的跡象都沒有，跪了大半小時了，身體也都在微微抖動。

但是還是用力的把家法舉好，這個小孩就是這樣，什麼都不反駁的就受了。

「唉。」

繹書聽到身後傳了一聲嘆息，他知道是叔叔來了。

「起來吧，你今天跟我回家，這幾天都住我這裏」

樓辰軒把家法從繹書手上拿下來，看著他因長時間維持同一姿勢而僵硬顫抖的腿，爬也爬不起來，心疼極了。

這個小孩向來都是受最多苦最多難的，個性又一板一眼又誠實，挨罰也從不打混，該受多少就是好好承受，也從來不求饒，不是他的錯也一肩擔下，這麼乖巧的小孩，是要怎麼讓人氣的下去？

「爸爸......讓我跟叔叔走嗎？」

樓辰軒瞪著他，這個大難臨頭還不知死的小鬼。

「是呀，難道我需要去請你父親來請你嗎？」

「叔叔我不是這個意思，但是這次爸爸這麼生氣.....」

繹書低下頭來，說不出話來，腹誹道，爸爸這麼生氣，叔叔怎麼可能勸得了爸爸？難不成是趁爸爸不注意要把我偷偷帶離嗎？

「你就這麼想被揍？你真當作我不敢打你還是捨不得打你？」

繹書一聽到辰軒這語氣就知道他叔叔生氣了，馬上又跪了下來說道:「叔叔對不起，書兒錯了，請您責罰」

好痛！剛充血的雙腳又被放回到地面，痛麻腫的感受又放大百倍的撲過來。

樓辰軒手插腰瞪著這個說不到三句又認打認罰的小孩，心疼的不知該怎麼辦才好。

「你給我站起來」

手一拽把繹書從地上拖了起來。

「嘶.....」

跪了段時間後脹麻的腳都還沒恢復又起來、又跪、又在被拽起來，繹書疼痛的發出了聲音。

「這個不讓人省心的小傢伙」

樓辰軒一邊揉著繹書的膝蓋一邊認真的看著他說:「我只能護你三天，三天後你在不說實話出來，我哥會親自把你帶回來，到時候我在怎麼擋都沒有用了」

「叔叔，我留在家裡就好了，是書兒的錯，爸爸要怎麼懲罰我都是我應得的」

繹書趕在樓辰軒開口前趕緊說:「叔叔，我知道你疼我，但是今天弟弟交到我的手上，我本來就該照顧好他，這是身為哥哥的責任，但是今天我不但沒有照顧好他，還讓他受傷的這麼嚴重，這就是我的錯誤，爸爸要處罰我沒有把我自己份內的事情做好本來就是應該」

「喔？是嗎？ 那你是怎麼沒有照顧好他的？」樓辰軒輕笑著看他。

「我...就是沒有照顧好他」繹書低了頭看著地板，不願多談。

「跪在這裡都快一個小時了，還想不出個藉口說是自己造成的呀，怎麼？是怕你弟弟醒來說出來的話跟你相反，你們沒辦法串證？」

逮住了吧，繹書沒辦法說自己不小心推的，也沒辦法說是繹言自己跌的、或是因為什麼奇怪的原因造成繹言如今躺在病床上，他唯一能說的就是自己沒有照顧好他，因為當繹言醒來不管說出了什麼原因造成他的跌倒，都可以跟繹書現在所說的做連結，謊話可以連續，這個孩子真是太聰明。

「你就省省吧，我不相信是你不小心如何如何害他跌倒的，你心細又謹慎又愛護言兒這種事情不會發生，如果是繹言自己跌的，你大可直說，這沒什麼好隱瞞的，但是你不這樣說代表一定有其他的什麼事情」

繹書一句話也不回，沉默是在棘手議題上面最好的回答。

樓辰軒也不再逼他，只默默帶著他離開書房，開車回家。

一路上樓辰軒一句話也不跟繹書說，只安靜的開車，繹書自知理虧，心急的想知道弟弟的消息但也一句話都不敢問。

到家後，樓辰軒進廚房去煮粥要帶到病房給繹言吃，先舀了一碗起來放在繹書面前:「把粥吃了吧，你應該一整晚什麼都沒吃，吃完了就去休息，我今天不會帶你去看弟弟，要去醫院明天在過去」

「叔叔...我...」

「你弟弟沒事，現在在病房休息」

「吃完，就去休息，自己好好想想整件事情，你不說出來叔叔沒辦法幫你，我去醫院了」

在樓辰軒提著粥往大門走的時候背後傳來了又一句的低聲的道歉帶著濃濃的愧疚:「叔叔對不起。」

他回頭一看，繹書低著頭，桌上的粥一口也沒動。

「唉...」

樓辰軒突然覺得自己疲累的好沉重。

「書兒你頭抬起來看著我，我要你吃完飯就去好好休息，休息就是好好睡覺，不准自己去罰站罰跪的反醒，我也沒要你寫悔過書，我要你好好休息，然後叔叔再跟你說一次，我知道你父親放很多的責任在你身上，不管是你妹妹還是你弟弟，你父親都要求你當一個稱職的哥哥，照顧他們、幫助他們，你一直都做的很好，但是我告訴你，你身上再多責任你終究是一個孩子，很多事情不是你一個人一肩扛下就可以的，不管你是想要保護什麼樣的人事物，這都超出了你這個年紀應該承受的，你只要相信你的叔叔、爸爸，把事實原原本本的說出來，有什麼天大的事情都還有我們這些愛護你們的長輩在這裡，不是嗎？」

樓辰軒了丟下這些話頭也不回的就走了，留下沉默不語的樓繹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