炊煙 （一百一十五）

翌日，樓辰軒洗漱好出房門的時候，一個小小身影擋在路上。

「daddy早安，言兒昨天把練字寫完了」

一邊說一邊舉起手上的兩張紙晃在樓辰軒面前，繹言一大早就起來了，正是乖巧無比的等在樓辰軒的房前。

「一早怎麼處在這兒？」

他接過繹言遞過來的寫字，也沒什麼看，將紙捲成滾筒狀，輕輕地敲了一下小孩的頭。

「daddy我可不可以看看哥哥？」

樓辰軒牽起了繹言的手，往廚房方向移動。

「書兒還在睡，燒好不容易退了，讓他再多睡一會兒，你下課回家就可以看到哥哥了呀」

「那我今天能不能留下來照顧哥哥？我生病的時候哥哥都陪著我」

「好，那你乖點，聽哥哥的話，有什麼事情就打電話給我」

繹言開心的把被牽著的手前後的晃呀晃，又拽了拽樓辰軒的大掌，要他靠近一點，然後就啾的一口親在了樓辰軒的臉龐上「Yeah, 謝謝daddy」

樓辰軒無奈又歡喜的笑著，把小孩抱起來，一起去吃早餐。

繹書睡醒的時候已經快10點了，他揉揉眼睛，然後往下一看，繹言半顆頭躺在他的胸膛上，一隻手還跨在他的肚子，像隻章魚，睡的很香甜。

繹書笑了笑，輕輕地把他的手移開，繹言馬上就查覺到了，整個人貼的更靠近，軟軟綿綿的叫了聲哥哥，然後抬起了毛絨的腦袋，迷迷糊糊地說著：「喔哥哥你醒了，我去給你倒水」

眼睛都還沒睜開就想要起身，繹書見狀把弟弟又壓了下來，將被子蓋好，說道：「沒關係，我也想要再睡一下」

繹言蹭著哥哥，呢呢喃喃的說了些：哥哥你是不是還燒著、哥哥你膝蓋還痛嗎.....然後就又睡著了，繹書看了好笑，側身過去一隻手環著弟弟，也一起又睡了過去。

兩兄弟抱在一起又瞇了一個多小時，是繹言先醒的，他被哥哥給攬著，繹言疑惑著自己不是在旁邊看書嗎？什麼時候睡著的，還鑽進哥哥懷裡了？

他輕輕的翻身下床，繹書這時也醒了，繹言就打開床頭的保溫壺，倒了溫水在杯子裡面，遞過去說道：「哥哥，你先喝溫水，等等吃飯完要吃藥」

繹書喝完水，洗漱完後跟著繹言一起去了客廳，看到伊湘在那裡等他們。

「媽媽」

「湘媽媽」

繹書愣了一下，想著媽媽怎麼不用去上課？

伊湘馬上就幫他解惑，說道：「下午的課有學生請假，我剛好中午就可以過來一趟看看你，現在感覺怎麼樣，還在不舒服嗎？」

「沒有了，睡起來好很多了」

伊湘溫溫柔柔的揉了兩個小孩的小腦袋，帶著他們去餐桌，把煮好的魚片粥給端出來，又拿出蛋羹、魚丸、蝦餃等等小孩子們愛吃的東西，小孩子都很給面子吃得很開心。

伊湘向來最是溫柔，說話輕聲細語又很有耐心，很少罵人也不太動怒，兩個小孩看到是她過來都在心裡偷偷歡喜著，飯後伊湘還彈琴給小孩聽，陪著直到伊芙跟克斯買完東西回來。

下午爺爺奶奶帶著兩小兄弟出去曬曬太陽踏青，傍晚才帶回來，繹書玩了一下午，晚上吃完飯後沒過多久就想睡了。

樓慕宇來的很晚，樓辰軒接到哥哥的訊息的時候都已經準備要睡了，他出去把樓慕宇接進來一邊道：「哥，你怎麼今天這麼晚？」

「忙到現在。那小子怎麼樣了？」

「他晚上的時候還是發起燒來，現在睡了，哥你要看他嗎？」

「不了，都睡了就讓他好好睡」

樓慕宇輕輕地搖頭，就不作聲了。

樓辰軒看著哥哥的疲態，就是忙了一天的樣子，都這麼晚了還過來一趟，看來是很掛心繹書。

「我剛剛再檢查一次書兒燒有退一點，還是哥哥你帶他回去？」

樓慕宇再次搖頭，還是安靜沉默。

「哥，書兒他不是怕你，他只是太傻，腦筋太死轉不過來，也不是故意要氣你，你別太氣餒」

樓慕宇一樣沒回話，走去沙發上坐著，雙手捏了捏鼻樑，閉目養神。

樓辰軒待在他身邊，也幫他捏捏肩膀跟些穴道，幫哥哥放鬆下來。

良久，樓慕宇才緩慢的說：「小孩先放你這，你比我會哄，也更會跟他們相處」

「哥，那你晚上睡這吧，你睡我房裡跟書兒一起？」

「不了，湘跟希希在家，我今天都還沒回家看她們」

樓慕宇坐沒多久就回去了。

樓辰軒送著哥哥到車上，叮嚀了句小心開車，心裡擔心又心疼。

隔天晚上樓慕宇又來了一次，不過還是來的太晚，繹書又睡了，這次樓辰軒跩著樓慕宇進房間裡去看小孩。

樓慕宇輕輕地掀開被子，看了看小孩的膝蓋到小腿，青腫不在像之前這麼猙獰，消退了非常多，但是還是留下一片烏青斑斕，需要一段時間慢慢好。

他看著繹書恬靜的睡容，緩緩的嘆了口氣，用更輕的動作將被子給蓋了回去再對弟弟點了點頭，向來平靜無波的眼珠，泛起了絲絲漣漪，樓辰軒知道哥哥心疼的緊。

隔天一早繹書跟著大人一起醒，他不知道昨晚樓慕宇過來看過他，樓辰軒趁著一起吃早飯的時候告訴了繹書他爸爸連續兩晚都過來看他，只是都工作忙的太晚，過來時大家都已經睡下。

樓辰軒又提醒著他要他今天記得打電話回家，繹書輕輕的應下，若有所思的想著......其實他也不知道該跟爸爸說些什麼，是要道歉還是該有什麼其他的表示.......

樓辰軒今天還是決定讓兩個小孩子待在家裡，多幾天休息的繹書已經不再發燒，也沒有什麼感冒的症狀，都好得差不多，整天在家裏跟繹言一起畫畫、打球，下午又被爺爺奶奶帶出去散步吃點心，看來精神狀況都很不錯。

不過繹書總掛心著要打電話給爸爸的這件事，不過他還是沒有想好到底該說些甚麼，下午的時候先抽空傳了訊息給樓辰軒，說晚上等他回來在一起打電話給父親。

晚上吃飯的時候，樓慕宇突然來了，這次總算趕上對的時間，不過卻讓繹書坐立難安，他還沒想好該跟父親說什麼，雖說叔叔告訴他爸爸很擔心他，但是那天他從跪在書房，然後發燒被帶回房裡照料著，他好像都迷迷糊糊的，直到被叔叔帶回來後，這其中也沒跟爸爸講幾句話。

樓慕宇對繹書關心備至，在飯桌上就幫他夾了兩次菜，態度也溫和，吃完飯後大家移座到客廳，樓辰軒對繹書使使眼色，要他去坐父親旁邊，而旁邊的繹言倒是一點都不用提醒馬上黏到大伯身上。

「伯伯，您今天怎麼會過來？」

「來看看你們」

繹言使出撒嬌大法，纏在樓慕宇身上拱來拱去，嘰嘰呱呱的說著話，樓慕宇有耐心的聽著，聽到有趣的地方就對繹言微微笑，還是一樣惜字如金，不過小繹言也沒因這樣就不纏著大伯，還是一樣蹭得開心。

「好了，過來，去倒茶給伯伯喝」樓辰軒瞪了眼繹言，小孩精的跟什麼一樣，自然明白daddy 再跟他打什麼暗號，繹言倒完茶給大伯喝後就坐回到了沐庭旁邊，留給哥哥跟伯伯相處的空間。

繹書非常安靜的坐在旁邊，一邊胡亂地想著，畢竟對上了自己父親，就算父親態度在溫和，從骨子裡透出的怕，總是會讓他在最初時手足無措。

大人聊了會兒天，樓慕宇注意到旁邊的繹書看起來不太舒服，臉色發白，整個人坐立難安，眼睛閉著，瞳仁卻游移不定。

「不太舒服？」樓慕宇在旁輕聲的問，繹書聽到後睜開雙眼，微微的點頭，眼神無神，看起來蒼白又脆弱。

樓慕宇站起來一把就把小孩給抱了起來，然後看向樓辰軒，沐庭這時站了起來，伸出手將樓辰軒準備站起來的動作給擋回去，然後說道：「把繹書帶去我們房間吧，這幾天他都跟他叔叔一起睡的」然後對樓辰軒點點頭表示她去看繹書就好。

樓慕宇一路將小孩抱到了房間床上放好，換沐庭過去看診，她先幫小孩把脈， 安靜的聽了會兒脈象後，看著繹書輕輕的搖搖頭，然後再似笑非笑地說：「小書兒在想什麼呢？」

繹書像是被說中般，悄悄的在心裡屏著氣，不做聲。

沐庭將他的手放回了被子裡面，悄悄的說了句：「不把想說的話說出來的話，身體會更加的不舒服喔」表現的像是偷偷的說給繹書聽，不過卻是讓身後的樓慕宇給聽的清晰。

話說完了沐庭轉身就走了，離開前順手塞了管軟膏在樓慕宇手上。

繹書看著沐庭關上的門，房間只剩下他與父親了，他整個人又更加的緊張，偷偷的瞥了一眼坐在他眼前的樓慕宇後又把頭垂的老低。

樓慕宇並沒有多說話，逕自旋開軟膏，擠了些在手上，然後輕巧的把繹書的褲管給捲到了膝上，開始揉捻按摩著還是帶著烏青的膝蓋，動作輕柔熟練。

繹書在心裡想著，伸頭一刀縮頭也一刀，怎麼樣他也該開口說些什麼，他鼓起了勇氣後說道：「爸爸，那個......書兒不是跟您鬧脾氣......靈兒的事情上我是真的不知道下次要怎麼做，沒有反省好所以才繼續跪著的，讓您擔心是我的錯，對不起」

繹書吱吱嗚嗚的解釋著，講完了抬頭起來對到樓慕宇清冷無波的眼眸，一直之間更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再度的把頭低下去，像是做錯事一般。

樓慕宇一樣安靜不語，清淡的看著眼前的小孩，聽他說完後還是一樣冷靜，正當繹書在惴惴不安的時候，樓慕宇才緩緩的開口：「不是你的錯，你沒做錯什麼，是我不該在罰你的時候離開，我並不打算要讓你跪這麼久」

繹書聽著這語氣流露著一股溫暖，他也知道父親連著三天都過來就是要來關心他，想著想著，他把輕輕地把頭靠到樓慕宇的手臂上貼著撒嬌。

樓慕宇看到他的動作後，總算在冷淡的表情上綴上一抹微笑，輕輕地撫著小孩的背，然後把他抱進懷裡。

抱了好半會兒，繹書悄聲的問了句：「爸爸您今天會留下來嗎？」

樓慕宇低頭凝視著繹書，看到了滿臉希冀，但是他心還是一橫的說：「不行，家裡只有湘跟希希，我得回去陪她們」

繹書不感意外，家裡只有媽媽跟妹妹是他自己的話也會回去，他只點點頭，又把自己埋回去爸爸的胸膛裡。

樓慕宇緊盯著他看，在小孩轉頭時還是捕捉到了他眼裡掠過的一絲惋惜，樓慕宇也不想拒絕他，輕聲地邀請著：「還是跟爸爸一起回去？」

繹書想了想，爾後大力的點頭，樓慕宇淡淡的笑了，再攏了攏小孩的肩膀。

繹書在跟樓慕宇回去前去向樓辰軒一家道別，他們看到他要回去了一點都不驚訝，只有小繹言還吵著要纏著哥哥，被樓辰軒敲了頭才安靜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