炊煙 （一百一十四）
繹書拿著杯子躊躇著，突然這時一顆毛絨絨的腦袋湊到他面前，左右左右的蹭著他的肩膀。
「哥哥」又甜又溫暖的嗓音漫到耳裡，繹言湊過來撒嬌。
「你不要壓到你哥哥的腳」樓辰軒沒好氣吼了一聲。
繹言最懂查顏觀色，他剛剛已經是等哥哥喝完才敢過來的，沒想到還是又踩到雷。
「哥哥，你腳怎麼了？」
繹書搖搖頭不願多談。
他偷偷看了兩人一眼，都知道這兩人心情都不好，而且他一過來daddy 就喊哥哥的腳，哥哥又不說，他猜想，應該是哥哥又被伯伯罰了。
繹言去找沐庭討了些藥膏，走到繹書面前，想也沒想的直接就跪在地上，要幫哥哥擦藥。
「小言你幹嘛？」
「哥哥我幫你擦藥」
「不要跪在地下，快起來」繹書想把繹言給拽起來，但是繹言也不理他，逕自的捲起了哥哥的褲管。
樓辰軒在旁邊聽到這句話直接一聲冷哼，腹誹著，懂得照顧弟弟不懂得照顧自己？
繹書聽到這聲冷哼又不敢動作了，灰頭土臉的坐在那裡隨著弟弟擺弄，樓辰軒不想再繼續坐在這裡生氣，拿了個墊子扔到繹言的旁邊就去廚房幫忙沐庭準備晚餐了。
繹書都還發著燒，身體不舒服著，眼睛閉著就昏昏沉沉的要睡，繹言還是持續的按摩著，直到繹書睡著才停了下來。
晚飯也差不多做好了，樓辰軒今天不想慣著孩子，走過去把繹書叫醒然後抱過去餐桌上跟大家吃飯。
之前病了都是由著孩子睡，睡飽了才起來吃飯，既然一再不愛惜自己，他也不想老是慣著。
餐桌上也是明顯的低氣壓，樓辰軒今天誰的面子都不給，冷著臉幫小孩夾菜，也不像之前在餐桌上都跟孩子笑笑鬧鬧，繹言看著哥哥吃飯如同嚼蠟，旁邊爸爸的臉拉的老長，想著不然跟daddy撒嬌賣萌讓他開心點，讓氣氛活絡，就夾了炒羊肉過去到樓辰軒的碗裡，甜喊著「daddy你吃這個」
但也只得到一句斥責：「吃飯不要說話，一點規矩都沒有」
弄巧成拙，繹言扁扁嘴，低下頭來乖乖扒著飯。
繹書吃的慢也吃的少，身體不太舒服，強撐著坐在那裡，一邊又要忍受叔叔射過來的冰冷視線，戰戰兢兢的，吃沒幾口筷子就放了下來。
「飯都不會吃了嗎？」
又是冷言冷語。
繹書還能怎麼辦，筷子拿起來，把菜塞的滿嘴。
「樓辰軒，湯好了，你來廚房幫我拿一下」沐庭實在看不下去，先把冒著尖刺的叔叔支開，然在對繹書微微笑，輕聲說：「書兒，慢慢吃，沒事」
然後就去廚房將樓辰軒好好的勸導一番。
那鍋已經燒好了的湯又多燒了十幾分鐘後才上桌，看起來一番規勸挺有用的，樓辰軒出來的時候臉上比較有笑容了，舀了兩碗湯給小孩，溫和的說了句慢慢喝。
當大家都吃的差不多，沐庭看繹書真的沒什麼胃口也不強迫他吃完，兩個小孩牽著就帶去客廳，在拿了些水果跟川貝枇杷冰糖汁出來。
沐庭下班回來就早早的去燉了些可以緩解感冒發燒的食物。
繹書喝著沐庭盛給他的川貝枇杷汁，一樣沒喝幾口就要放下了，隔壁的老大爺樓辰軒又不開心了，剛剛在飯桌上飯呀菜呀湯呀的都沒吃幾口，他已經裝作沒看到不計較了，現在又這樣。
「現在連水都不會喝了嗎？」語氣像是能結霜。
一整個晚上陪在旁邊的繹言實在受不了，從哥哥的旁邊站了起來，走到了樓辰軒前面，直接跪下。
「 daddy請您不要再生氣了，哥哥已經很不舒服了，你在生氣下去的話哥哥會更難受」
一句話說來感人肺腑，不過樓辰軒一樣不買單，看著跪在地下的繹言，心理那團怒火可燒得更大更旺。
「好的不學盡學壞的」
這句話就讓繹言聽不懂了，瞇眼疑惑著。
「給我滾起來」樓辰軒用腳尖點了點地上的小孩，繼續說道：「你這麼閒是嘛，現在給我去書房罰站，站著把今天的該練的字寫完，寫兩遍」
標準的掃到颱風尾，繹言摸摸鼻子的站了起來，再走前偷偷地看了哥哥一眼，希望哥哥保重。
繹書也同時想要發言，但是樓辰軒冷冷的橫過來一句：「閉嘴」，又把繹書的話成功噎住。
沐庭對樓辰軒露出責怪的神情，樓辰軒也不想理，瞪著繹書在掃著他手上的那杯川貝枇杷，繹書又只能端著喝了起來，直到喝了一大半樓辰軒才放過他。
然後又突然怒氣沖沖地往繹書的方向走，讓繹書瞬間以為叔叔要衝過來揍他，眼睛嚇得緊閉起來，身子一晃，才發現原來又被打橫抱起。
「你又在亂想什麼？」
樓辰軒將他帶回了主臥，洗漱一番後，把小孩扔回了床上，坐著看著他不發一語。
又來了，從在車上到現在都是這樣，一副油鹽不進的樣子，冷若冰霜凍的人發疼，繹書實在是受不了了，整個人又渾又沌，發著燒，受著委屈，然後哇的一聲就哭了出來。
「叔叔，您到底在生氣甚麼？我跟您道歉您也不接受，也不講話，然後...然後...就一直氣」
他一哭，樓辰軒心就軟。
繹書沒停，繼續埋著頭哭著「我跟爸爸道歉，爸爸也罰了，如果還是罰不夠我再去請罰，叔叔您都不說怎麼罰我就是跟我生氣........」
「好了好了，是我的錯，別哭了，生悶氣是我錯了」
樓辰軒哪受得了，繹書就像是從他骨頭長出來的，一哭一疼他都捨不得。
繹書哭得不能自己，也不理人了，悶著頭哭，他其實也不懂該做的都做了，為什麼叔叔還是不滿意不開心？
「好了，是我沒說清楚，來，不哭了」
兒子生氣了，他當然得趕快哄，第一次看繹書哭的這麼委曲，還有點兒鬧脾氣，看來生病了，行為都反常。
樓辰軒又哄又抱，總算讓小孩不哭了，繹書低著頭，突然覺得剛剛的崩潰很不好意思，就貼著樓辰軒的胸膛不動。
這時換樓辰軒來勁了，輕輕的拱了拱肩膀「不繼續哭了呀？」
繹書貼的更緊了，搖了搖頭，臉蛋兒都紅了。
樓辰軒這時才笑出聲。
「我不是氣你做錯事情，你沒錯，有什麼好錯的？你都做的很好，我是氣你都不懂的愛惜自己。」
繹書沒說話，還是吶吶的，臉色潮紅。
「嗯？之前你因為靈兒離家的事情，跑過來要我罰，然後又嫌我罰你的不夠重，那時候還記得我說什麼嗎？」
「叔叔要我不要把事情都一個人扛」
「這是一個，不過我要講的不是這個，我那時候說：我連一根指頭都捨不得落在你身上，你就這麼糟踏自己？」
樓辰軒的目光直勾勾的看著小孩，繹書還是不太懂「叔叔......我沒有糟踏自己，靈兒的事情我也沒有去打架也沒有讓靈兒去做些危險的事情，我們也沒有惹什麼禍......」
話都還沒說完樓辰軒就嘆了大氣「你這個小腦袋瓜到底在想些什麼？」
說著，還一邊敲了敲小孩的腦袋，看看是不是真的打結了。
「誰在說靈兒的事，我說的是你怎麼這麼傻不隆冬的跪了快三小時？」
原來是這個。
「叔叔，我就沒有反省好，爸爸說反省好才能起來的」一雙眼清亮亮的。
樓辰軒真是被他打敗「你這個傻蛋，台階都搭好在那裡了你還不走下來，你要讓我哥情何以堪？」
「算了算了，這個晚點說，來你說說怎麼叫做沒有反省好？」
「因為我覺得，以後再遇到靈兒的事情我還是會跟著靈兒一起，她其實從來都不要我跟也不要讓我知道，不過要發現她的舉動也不是不可能，靈兒如果遇險了怎麼辦？既然知道了又怎麼能丟下她坐視不管」
這叫什麼？癡情？還是自以為是？
樓辰軒真是越聽越是一頭黑線，要說男子氣概嘛，不過就是屁點大的小孩兒，要說他生死與共嘛，又太超過了些，聶靈兒那小妮子的本事可大的，要是給她根金箍棒，一定能翻天。
靈兒根本不需要人幫，她有的是方法脫身，這傻小子是不是從頭到尾都誤會了什麼？
樓辰軒看著繹書講到靈兒就會發亮的雙眼，他其實也不知該怎麼跟繹書說他自作多情了。
他只能在嘆了聲氣：「好吧，你覺得你得幫著那就幫著吧」
「所以，爸爸要我反省，可是反省是正視自己的錯誤，找出可以解決的不同方式，然後下次不再犯，但是叔叔，我已經知道我下次一定會做一模一樣的事情，翹課也好，跟著靈兒亂跑也好，我是一定會做的，那又怎麼算反省好？」
「好吧，你說不算就不算吧」
樓辰軒搞懂了他的思路後，也懶得跟他糾結這事情，只說：「你爸爸講這句話其實也只是要你好好想想整件事情，順便罰了罰逃課這件事而已，不是真的要你跪到你想出了什麼可以拯救世界的方法。這是個處罰，你跪了，然後好好想想就可以起來去找爸爸說你的想法是什麼，就算想不通也沒關係，可以問」
「我知道你爸爸這次不在，先去忙了，所以你才一直跪到他回來，對吧？以後呀再有這種事情，要你去跪到反省好，如果過了半小時你還是想不懂，直接打電話給我，我來跟你說」
繹書面有難色的看了看樓辰軒。
「要罰你多的是時候，不差那一時半刻打電話的時間」樓辰軒不用看都知道他在想什麼。
「如果電話我沒接到，就打電話給你爸爸，還是沒接到，就不准再跪了，先回房裡」
樓辰軒的眼光很堅持，繹書只能點點頭的應下了。
樓辰軒摸了摸小孩的頭，像是自言自語般的呢喃「哀，怎麼還是這麼不懂變通......」
「其實呢，要是哥哥真的不開心，一定是要你跪到他允許你起來；像今天這樣要你反省好就起來，其實更多時候是他也不太想要計較這件事情，你有好好想了一遍就好了」
繹書還是似懂非懂，不過他想著叔叔不生氣就好了「那叔叔你還生氣嗎？」
「氣呀！怎麼不氣，你老是這樣不懂得珍惜自己，這樣不是在傷害我的寶貝嗎？」
叮！撒嬌的提示來了。
繹書蹭了蹭樓辰軒的脖子，說了些軟話又親了親臉頰，樓辰軒才放過他。
「你呀，我要訂條規矩給你，以後不准再不把自己當一回事，要懂得愛惜自己」
繹書點點頭，眼裡都是孺慕。原本委屈的心情沒有了，心裡想著叔叔對自己真好。
繹書的個性很簡單，誰對他好他就親近誰，他怕著誰就閃得遠遠的。
「叔叔......言兒......」
「擔心甚麼，你沐庭媽媽已經去看他了，站著寫兩個字是有多難受？」
樓辰軒白了他一眼，繹書知道自討沒趣後就不說話了。
「好了，該吃藥睡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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