炊煙 (一百一十八)

樓慕宇正在研究室看著學生做實驗，突然接到了小孩學校的電話，樓慕宇馬上停止手邊工作接了起來。

「您好，是樓爸爸嗎？我是繹言的老師，剛剛繹言跑出去學校，因為穿越馬路差點被車子撞到，人沒事，就是跌倒了，輕微的擦傷，可以請樓爸爸過來接孩子回家休息嗎？剛剛已經聯絡過了繹言的爸爸媽媽，但是他們在醫院忙都沒有接電話，才聯絡您的」

「老師，謝謝妳的通知，繹言現在在學校裡面嗎？」

「是的，剛剛在保健室擦完藥的，現在在老師們的辦公室裡」

「我這邊還有二十分鐘就下課了，可以請老師在幫忙看顧繹言一會兒，我一下課就過去」

家裡的孩子們都念同一間學校，學校的老師們都知道只要樓醫生、沐醫生沒有接電話那一定是在開刀，下一個聯絡的就是樓教授，通常打到第三個人電話就會接起來。

繹言跟兩姊妹的第一緊急聯絡人都是樓辰軒，繹書跟希希的則是樓慕宇，老師們都很習慣這一大家族的聯絡方式。

樓慕宇到教師辦公室的時候，繹言正坐在老師的旁邊，臉色發白，整個人神情都不太好。

繹言一看到大伯過來了，馬上跑過去，整個人黏在了大伯身上，喊著伯伯。

「站好，怎麼這麼沒規矩？」樓慕宇擰著眉，瞪了孩子一眼，繹言才把自己從大伯身上抽離，但是手還是緊緊的握著大人的手不鬆開。

樓慕宇一邊跟老師問了些細節，老師只說繹言好像跟班上同學起了口角，就突然拿著書包要離開，問了發生什麼事情，繹言狀態不太好也不願意多說，只說是要去醫院找爸爸媽媽，剩下的什麼都不願意說了。

樓慕宇聽完後並沒有多說甚麼，只跟老師道謝，說會回去好好跟孩子了解發生什麼事情，然後要求繹言跟老師道歉。

「老師，對不起，繹言給您添麻煩了」

繹言非常有教養的對老師鞠躬，老師看了趕緊說沒關係，繹言向來乖巧有禮貌，老師也是很疼這個小孩。

樓慕宇牽著繹言往車上走，坐上車子後，他淡淡地看了小孩兩眼，繹言緊張的咬著唇，沒說話，回望著大人後，將自己貼在了大伯的手臂上，樓慕宇此時才感覺到繹言不太對勁，這已經不像是平常的撒嬌了，更像是需要。

「好了坐好，開車危險，等等就回家了」

繹言被斥責了後才坐好，但是還是將手抓緊大伯的手腕，樓慕宇看著他狀態不好，只能順著，不再出言阻止。

回到家後，樓慕宇帶著小孩進到書房裏去，繹言乖巧的站在他面前。

「發生什麼事了？」

「伯伯......我能不能不說」

樓慕宇仔細的盯著眼前的小孩看，繹言非常的局促不安，整個人不自覺的微微抖著，像是強迫自己一定要站好一樣，要不是樓慕宇的氣勢千軍萬馬的壓著，現在一定站不好，要不是是蹭上來，就是前後晃動。

嗯......

樓慕宇摸著下巴思考著繹言的狀態，明顯的不對，這個時候要多逼問什麼是很困難的......

以前因為不回話這件事情狠狠的罰過，小孩再也不敢犯，但是現在卻說“能不能不要說”，一定是有事情，尤其是以繹言的個性，他通常不會不講，繹言總是能好好的把事情說好說完，除了上次被繹書要求在靈兒離家這件事情上面不能講外，繹言有事幾乎不會瞞著大人。

繹言被樓慕宇給盯的緊張冒汗，礙於大伯的鐵血規矩，繹言跟本不敢不說也不敢犯家規，他可不想挨打，尤其上次挑食被罰過一輪，罰跪的疼他到現在都還記得。

繹言突然怦的一聲就跪了下來，緊張的說道：「伯伯對不起，繹言不說是我的錯，請伯伯處罰」

「你去拿家法過來」

樓慕宇冷靜的回話，將場面控制得穩，繹言此時都還是乖巧，沒有突然崩潰，也沒有破罐子摔破的硬氣。

繹言拿了家法過來後，用標準的跪姿跪在樓慕宇身邊，將家法舉高，眼睛微微向下，看起來都很有規矩，但是微微顫抖的身體騙不了人，他很害怕。

「大伯不罰你這個，你今天既然都開了口說不想說，大伯縱容你一次，等你之後願意說了，我都在書房等你；但是今天我卻要因為另一件事情罰你，來，你自己說說」

「因為......我今天下午逃課」

「不是這個」

「那是......因為我......」繹言緊張的抬頭看著大伯，但是卻沒再說話了，眼神透露出疑惑。

「你今天跑出去的時候，是不是連紅綠燈都不看，差點被車子撞到？」

「恩......是的伯伯」

「怎麼不看馬路？」

「因為......我只想著要趕快去醫院......想見daddy」

醫院只離學校兩個街區，如果下課是輪到自己的爸媽接送的時候，而他們剛好都在忙，他通常會自己走去醫院，去樓辰軒的辦公室裡寫作業等待爸媽都開完刀。

樓慕宇看著他一邊想，急成這樣？

到底什麼事情讓孩子擔心害怕成這樣馬上要衝過去？樓慕宇在心底疑問著，但是卻也不發問，一件事一件事來。

「繹言，大伯今天會處罰你這件事情，我不管因為什麼事情需要你這麼急迫，但是隨意闖蕩馬路、不顧生命安全，先不說這件事情犯了家規，你傷害你自己這件事情在大伯這裡絕對不能原諒，我今天會因為這件事情處罰你」

樓慕宇的語氣一絲不苟，認真到繹言清楚的知道不顧生命安全絕對是底線，一絲一毫都不能越線。

「伯伯，言兒知道了，對不起」

樓慕宇把繹言手上的戒尺接了過來，讓小孩站了起來，他拿了張椅子過來，示意繹言跪上去。

繹言看到不能在大伯身上挨打，心裡很是難過，他今天真的不想要跪著挨打.......

「我會罰你40下，每打一下你都要報數，然後道歉，闡述受罰的原因」

繹言感受到大伯認真且絲毫沒有要饒過他的目光，他只能默默的爬上椅子，將下半身都褪乾淨後說道：「言兒準備好了，請伯伯處罰」

戒尺落下第一下的時候，繹言大動作的抖了起來，眼淚馬上啪嚓的流了下來，樓慕宇安靜的等小孩報數，繹言哭著哭著根本沒法張口，樓慕宇用戒尺敲了敲桌面提醒小孩。

「伯伯......對不起......一......言兒知錯了.....下次....下次不會在不顧生命安全.....在馬路上亂跑」

樓慕宇看他講對了，嗚嗚咽咽的說著，也不多糾正些什麼，繼續一下一下的落戒尺。

繹言哭著沒停，但是都有記得報數跟認錯，打到第十下，繹言哭到受不了的將身子趴在椅子上，樓慕宇只冷冷地要他跪好，繹言知道大伯的規矩只能將自己擺好擺正的接受懲罰。

「十一......對不起......我下次會注意看馬路.......不會不顧生命安全」

還是一下一下的挨著，繹言哭著難受，戒尺火辣辣的親吻上來，他覺得這次的板子更難挨，不知道為什麼，他實在不想孤獨的跪在椅子上，他不想要被拋棄，到了第二十下的時候，繹言認錯完後接著抽抽搭搭的說：「伯伯.......言兒能不能趴在伯伯的身上挨打，求求您了，我真的知錯了，言兒今天想要在伯伯身上受罰.....」

樓慕宇清冷的看著他，對比於繹言扭來扭去的哭喊，情緒高漲的祈求，樓慕宇冷靜的像塊石，根本無縫可乘，繹言一看到大伯又是這麼個油鹽不進的樣子，他更加急了。

「伯伯，言兒錯了，對不起，我願意從頭開始挨，能不能讓言兒趴在您腿上受罰？」

樓慕宇抬高了眉，異樣的看著眼前的孩子，他不知道為什麼今天繹言這麼反常，他下手的力道跟以前一樣，沒有比較重或輕，繹言卻表現的好像難以忍受？

他的板子向來難挨，二十下也夠孩子受的，但是小孩居然願意重打一次也要趴在他身上？

樓慕宇看著繹言淚流不止的顫抖，加上小孩從今天一整個下午的反應，真的是太不對勁了，他微微的對著繹言頷首。

繹言馬上爬上大伯的腿，屁股撅高，姿勢要多標準有多標準，然後哭著說：「伯伯請您處罰，對不起言兒做錯事情」

樓慕宇還是看著小孩深思著，並沒有落板子，繹言以為大伯生氣了不打他了，哭的更大聲，嘶吼著自己錯了請大伯懲罰，全身上下抖的不行。

樓慕宇沒有其他動作，就是靜靜地觀察他，腹誹著，奇怪了？下午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情，為什麼小孩這麼的害怕、不安......像是.....要被丟掉一樣？

"丟掉"這個關鍵字突然出現，樓慕憶起了繹言以前也曾經這樣過，而且是好幾次，那是因為柔柔過世後才引發的情緒。

樓慕宇這時才想起，對了！林柔柔的忌日快到了，難怪繹言今天這麼反常，去年的這個時候這個小子也是這個樣子，伊芙帶著他在身邊好幾天繹言才穩定下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