炊煙 (一百二十一)

很快的就到了柔柔忌日當天,樓慕宇開著車帶著樓辰軒夫婦、小兄弟,還有一早就過來的聶筱粉一起上路,小姐妹跟希希留在家裡,山區冷就不讓她們過來吹風,伊湘留在家裡陪著她們。

到了墓園,眾人魚貫的下車,繹言今天一早開始就很陰晦,一句話都沒說,樓辰軒跟沐庭先牽著他往墓園裡走。

繹書跟在弟弟後面跳下車要離開時,樓慕宇走到了他的旁邊,攔了下繹書,瞪了他一眼後說道:「怎麼穿的這麼少?」

樓慕宇解下自己身上的圍巾,圍在了小孩的脖子上,還是不甚滿意的瞪了眼繹書單薄的上衣。

山邊風大,氣溫也比他們從家裡出來時降了好幾度,繹書穿著輕薄,連個厚外套都沒有。

「爸爸......我......沒覺得冷」

早上一大早沐庭跟樓辰軒兩人就開始忙活著今天要來墓園祭拜的事宜,繹書則是顧著弟弟,怕他冷、怕他崩潰難過,倒是把繹言打扮的保暖,卻沒記得自己,大人們也都趕著要出門,都沒有注意到小孩子的穿著。

樓慕宇沒多說什麼,牽起了繹書,跟著前面的人一起走到了林柔柔的墓碑前。

繹言已經跪在了墓前,小小的背板立的直挺,像是堅強的想要證明自己可以,不過微微顫抖的肩膀卻是洩漏了他的哀傷悲慟。

這讓繹書不經想起了在最一開始在意外發生的時候,繹言開始不開口說話,葬禮那天他也是這樣,拔尖了背站的比誰都挺,但是頭卻垂的不能再低,被傷痛給消薄的背影帶上了濃厚的悲劇色彩,在每個人的心尖都給狠狠的抹上一筆,那個畫面的衝擊直接烙印在繹書心底,他至今都不知道繹言是怎麼跟那些悲傷共處以至於不被吞噬掉。

想到此,他不經哀慟的微微顫了一下,樓慕宇感覺到牽著的小孩的手晃了一下,目光向下,看到了繹書盯著弟弟的跪姿露出了難受的表情,他輕輕的回握了繹書的手。

繹書抬頭看向了爸爸,樓慕宇一直再觀察他,用眼神傳達了堅強與安定,繹書輕輕的頷首表示他知道了,正了正視聽,將自己站好,歛神凝息。

空氣像是流動的緩慢,連吹過來的風都感覺被拖住了、停了,繹言跪在墓前不住的哭泣著,大人都站在他的身後沉默著致哀。

墓園裡很靜,靜的只剩下繹言壓抑又細碎的哭聲飄盪,沐庭看著繹言跪在那裡哭的這麼哀傷也實在是心疼不已,拿出了帕子默默的拭淚。

在寒風中繹言也跪了好一陣子,哭的眼睛都腫起來了,樓慕宇發覺這樣下去不行,這裡風大又冷,他看了看手錶都快半小時了也差不多了,他示意繹書去把弟弟給牽起來。

當繹書走到弟弟旁邊的時候,小人兒哭著正傷心,這幾週刻意忽略的情緒都在今天一次爆出來,繹書輕輕的拍著繹言的肩膀,繹言根本沒感覺到,直到繹書伸手將弟弟拉起來的時候,繹言才矇的抬起頭,看到是哥哥,這才哭著撲向了哥哥的懷抱裡。

大人都趕緊的圍了上來,樓慕宇本來就對繹書的穿著很感冒,馬上把自己身上的大衣脫了下來蓋到了兩個小孩身上,而沐庭則是快速拉著兩個小孩進去車子裡面,再從車箱裡拿出了兩條厚毯子,把小兄弟裹得緊緊的像兩條毛毛蟲,又倒出了在保溫杯裡煮好的薑茶,逼著各自喝了兩大杯才罷手。

在車子裡的時候繹言體力不支的倒在繹書肩上就睡著了,睡到連下車都是樓辰軒抱著進房間裡。

繹書一回到家裡,就跟著樓辰軒一起進房間裡去照顧繹言,等把繹言都安頓好了後,樓辰軒總算有時間轉過頭來關心繹書。

「小傢伙!早上出門的時候我來不及盯著你,你看穿的這麼薄就出門了,是不是想要感冒?」

樓辰軒輕聲的對繹書說道,一邊捏了捏他的鼻子,繹書只能吐吐舌頭的裝乖著。

「好了,你也上床去睡」

樓辰軒把繹書放在繹言的旁邊,陪著他到睡著才離開。


繹言輾轉睡了好幾個小時,在墓園裡面哭得不能自己,疲累的緊。

「唔......」繹言轉醒的時候發現眼前是一片黑暗。

「我在這裡」繹書的聲音馬上從旁邊傳了過來,然後床頭的小燈就亮了起來。

繹書比繹言早醒來,一直在旁邊陪著他。

「哥哥......」

「你睡的熟我就沒開小燈了,沒事吧?」

繹書聽得出弟弟的聲音還是怯生生的,趕緊出聲,怕繹言害怕著。

繹言搖搖頭,然後就鑽進哥哥的身側撒嬌著。

繹書輕輕的拉開棉被,看了看繹言的膝蓋,紅腫但是不太嚴重,他拿了床頭放著的軟膏一邊擦藥一邊揉捏著,繹言很乖巧的由著哥哥擺弄。

繹書擦完藥後看著貼在自己身上的繹言,眼睛還是腫的,整個人憨憨傻傻的,這麼可憐無害的樣子,突然心裡有股刺刺地感受---

易地而處,如果自己像弟弟這樣喪母,他不覺得他可以像繹言這樣把自己把持的這麼好,想到此,今天下午在寒風中因哭泣而顫抖的背影又再次浮現在了繹書的眼前,害他下意識的把弟弟又攬的更緊。

繹言突然感覺到哥哥的異樣,他也不知道發生什麼事了,他只能伸出自己的手安慰似的拍了拍哥哥的後背,此舉成功的讓繹書笑了出來。

本應該是自己來安慰弟弟怎麼讓弟弟來安撫他了,繹書微微的笑了後,然後換他輕撫弟弟的頭,溫和的說:「言兒要不要在多躺一會兒?哥哥抱你」

繹言當然蹭的心滿意足。

兩兄弟又在床上賴了賴,直到肚子都有點餓的時候才決定要下床。

繹書把弟弟整理的乾淨整齊了後才帶出房門,他們睡的有點晚,晚飯已經開席了,大家見到繹言出來了都感到欣慰,奶奶伊芙將他抱在了身邊餵水餵飯的,一整場飯席間繹言都沒落地過,大家都心疼他,輪流的將他抱來抱去的疼著。

隨著祭祀的結束,繹言的心情也一天一天的好起來,又再過了一兩週的時間,小孩總算恢復到正常時的模樣。

繹書陪著繹言直到他好起來後也就回家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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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繹言在琴房裡面連著鋼琴,練完了後收到樓辰軒要他進去書房的訊息。

「daddy你找我呀!」

繹言雀躍著進來書房,聲音輕盈可愛,甜笑著看著樓辰軒。

但是一看到樓辰軒的面容,他的微笑馬上僵在臉上。

樓辰軒表情嚴肅,眼睛裡沒有平常一貫有的溫度,染上了一層薄霜,在書桌後仔細的審視著繹言。

「去書房中間站好」樓辰軒下巴朝著他書案前的那片地板點了點。

繹言馬上變得膽怯,他知道他daddy 不開心。

而且是要教訓他的那種不開心。

繹言只能照著話做,慢慢的走到中間然後站定,俯首帖耳的看爸爸。

樓辰軒這時才站起來走到了繹言面前,隨著樓辰軒一步一步的靠近,繹言的心跳越來越快......最後一個高大的人影籠罩住了繹言。

繹言的頭垂的老低,他根本不敢再看向眼前的大人,雖然他也不知道他做錯了什麼......

「站是這樣站的嗎?」

聲音很輕,但是帶來的震撼力卻不亞於破口大罵。

樓辰軒離他沒有半隻手臂的距離,加上高大的身軀,讓人壓迫的緊,繹言趕緊把自己站的更直更挺,雙手放兩側,雙腳合攏,緊張的都在微微顫抖。

「怕我?」

樓辰軒雙手交叉在胸前,似笑非笑的看著他,繹言一樣不敢抬頭,在這麼高壓的氛圍下繹言怕的緊,只能強迫自己站好了,不要犯錯再惹事。

小孩何止怕,直線上升到了驚慌恐懼,腦筋裡一團混亂,完全不知道自己做錯甚麼事情才會被抓進出來裡教訓......

會讓爸爸這麼生氣的,一定是跟伯伯或是哥哥有關,他最近有對伯伯還有哥哥不禮貌嗎?哥哥這陣子都來家裡住,跟他感情可好了,最近也沒有跟伯伯不乖不禮貌......

繹言在腦海裡轉了千百了想法,還是不知道自己做錯甚麼了。

樓樓辰軒看他站好了,也就不再刁難,微微的向後拉了些距離出來,將自己微傾的靠在書案邊。

高大的黑影向後退了一些,不過還是壓的人喘不太過氣。

「頭抬起來」

繹言聞言只好抬頭,看向樓辰軒的眼睛已然蒙上層水氣。

樓辰軒不為所動,繼續生冷的問話著:「知道為什麼叫你來嗎?」

繹言搖著頭表示不知道,搖到一半想起來不能問話不回,趕緊張口結結巴巴的說著:「daddy我......我.......不知道」

「記得之前你突然從學校跑出來,差點讓自己受傷這件事嗎?」

回憶瞬間擁入,他記得他還欠著大伯的20下戒尺,大伯說等他好點了會找他算帳。

「記得......我還欠大伯20下戒尺」說完後身子還瑟縮了一下,戒慎恐懼的樣子。

樓辰軒頷首後說道:「你大伯把這剩下的處罰交到我手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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