炊煙 (一百二十六) - 不要吵架

樓辰軒雖然氣，但是並沒有失去理智，下手還是有分寸的，也沒幾分鐘的時間，戒尺就密集的落了三四十下，樓辰軒看了看小孩的屁股，紅的發亮快要青紫，再打下去就重了。

樓辰軒霎時收手，然後一推一拉，把繹言用落地，雙膝跪下面向他身後的牆。

「跪好」

樓辰軒連多餘的話都懶的說，把人跟話一起甩下後，就完全不理哆哆嗦嗦的繹言。

繹言被打矇了，狂風呼嘯暴雨過境，就像瞬間般的事，剛剛還承受的極大的疼痛，下一秒突然又被扔到了地上罰跪。

「嗚嗚嗚......」意識到自己正在跪著面壁的繹言，又開始哭了起了來，其實哭根本沒斷過，只是從那樣的尖叫鬼叫變成現在哭泣嗚咽。

樓辰軒根本不理他，任由他哭，只在他大哭的中間冷冷地拋下一句話：「跪到想好了再起來」

繹言聽完又更委屈更生氣，他寧願跪死了，也不願意認錯，他面對牆壁持續的哭著，覺得被這個世界給拋棄，daddy 媽媽根本不關心他，他哭著、擰著，像隻垂死掙扎的野獸。

樓辰軒才不管繹言現在心裡的內心戲，他知道小孩鬧脾氣，腦袋裡又在胡思亂想，他不慣著他。

過往就是慣的太多了。

繹言一直哭著沒停，臀上的疼痛火辣，他褲子是被穿好了，但是他卻感受到他的心赤裸裸的痛著。

繹言覺得自己沒錯，他明明就沒有故意打翻那碗湯，這幾天他也乖乖在家都沒闖禍惹事，是爸爸媽媽都不在家，回來了也不理他，為什麼他要挨打還要被罰跪，繹言獨自哭的傷心，覺得自己根本沒錯。

就這樣斷斷續續地哭了半小時，小孩硬著氣就是不起來不道歉，只覺滿肚子委屈又窩著氣，樓辰軒也是有火氣的，根本不想管他，他要哭那就哭，就看他能不能跪到天荒地老。

父子二人各自都端在哪裡，誰也不讓誰，都在相互生氣，直到敲門聲響，沐庭直接開了門進來，目光從開門那一眼就直直的盯在背對她跪著那個小身影上，心疼跟擔憂映在臉上。

她快步走來，放了兩杯熱牛奶在桌上，然後伸手要去把小孩給撈起來。

就在手快要碰到小孩的時候，另一隻大手橫了過來將她抓住，她抬頭對上了樓辰軒警告的神情，樓辰軒對她搖搖頭，然後把她拉出了書房。

走了出來後他才放開沐庭的雙手，然後雙手環胸，將高大身軀倚在牆壁邊，嚴肅地看著沐庭，眉頭皺了起來，眼裡流露出滿滿的不贊同。

沐庭一般是不會進來插手樓辰軒管教兒子的，但是她已經在客廳坐立難安了半個多小時，實在是忍不住了才會進來看一眼，加上今天他們都不是很好的狀態，兩人都在醫院累了好幾天，真的不適合在這樣身心狀態不佳的情況下去教育小孩。

「讓言兒起來了吧，罰過就好了，慢慢講就行了」

「妳怎麼又來了？」

樓辰軒真心覺得這一大一小就是來氣他的，小的還沒教訓玩大的就又要進來添亂。

「不是......那個......湯真的不是言兒翻倒的，我也沒甚麼事」沐庭被說了一句後也自覺理虧越說越小聲。

「這是湯翻倒的事兒嗎？」

沐庭不說話了，但是又捨不得小孩子挨打挨罰，在那裏躊躇難安，樓辰軒再盯了她一會兒，嘆了口氣，輕輕地拿起了她的手，看了看被燙傷的傷痕，傷已經處理過了，沒有一開始那麼猙獰。

繹言知道剛剛是媽媽進來了，也知道爸爸把媽媽拉出去，然後兩個人在書房外面......不知道是不是在吵架？

門外的聲音模模糊糊的，他聽不清爸媽說話，但是知道他們一直在講話，繹言越聽越害怕，他怕他們因為自己而吵架。

他知道這樣的日子不是理所當然，他當初跟mommy 生活的好好的，一個巨變讓他沒有了mommy ，現在好不容易跟daddy還有沐庭媽媽一起成為一個家了，他不想要這個家又沒有了。

想到此，原本生氣、委屈的情緒瞬間消退，取而代之的是害怕，他怕爸爸跟媽媽真的在外面吵架。

門外的溝通還在繼續，聲音斷斷續續的傳進來，繹言壓著自己不要起來衝出門外，等等他馬上就跟daddy 道歉認錯，要怎麼罰都行，只要他們不吵架。

就在繹言第三次心慌意亂的逼著自己不能出去的時候，門外的交談聲停了下來，樓辰軒開了門進來，又坐回了椅子上。

繹言的心總算放回了一半，不知道吵的怎麼樣，但是至少daddy 回來了。

他舉起了袖子把臉上的淚都擦掉，然後跪著轉身面對坐在旁邊的樓辰軒

「daddy......」一開口的聲音嘶啞又帶著濃重的鼻音，畢竟也大哭了這麼久。

樓辰軒訝異的抬起了眉，居然這麼快就過來了？他還以為按照繹言今天那個賭氣的樣，應該要磨到半夜。

樓辰軒不動聲色的聽他要怎麼說，連椅子都沒轉過去。

「daddy對不起我錯了」

繹言知道爸爸生氣，看都不看他一眼，他只能先道歉。

樓辰軒聽完了這句道歉後才把椅子轉了過來，低頭看著跪在眼前的小孩，繹言一對到父親的眼神，冷冷冰冰帶著不諒解，他的淚馬上又流了出來，然後身體向前，兩手抱住樓辰軒的腿，開始哭了起來。

樓辰軒讓他哭，也不哄，就看他能哭到幾時。

繹言又斷斷續續地哭了好幾分鐘後，才開口說：「daddy能不能不要跟媽媽吵架？」

吵架？

這部分樓辰軒就聽不懂了，跟甚麼吵架有甚麼關係？樓辰軒皺著眉看著他，等他解釋。

「daddy能不能生媽媽的氣？是言兒錯了，對不起......能不能不要吵架」

小孩又講了一次，抽抽噎噎的。

樓辰軒嘆了口氣回問道：「我跟沐庭沒吵過架，你怎麼突然這麼說？」

「你們......剛剛在門外不是在吵架嗎？」

「我們剛剛的確是在外面說你的事，但是那不是吵架」

小孩愣了愣，呆呆傻傻的樣子讓樓辰軒解氣了不少。

樓辰軒動了動雙腿，小孩還扒在上面順勢著被晃了兩下，繹言知道是要自己跪好，他把自己從爸爸的腿上拔下來，擺正好姿勢。

「說說」樓辰軒看他乖了，讓他好好說。

繹言舉起手把眼淚擦了擦，才開口說道：「daddy......我沒有故意把媽媽拿過來的湯故意倒翻」

「我知道」

繹言聽到這句又愣了愣，心想著既然知道湯不是故意用倒的怎麼會生氣.....，但是馬上就知道爸爸是在不開心什麼。

「那......我不該在吃飯的時候鬧脾氣，是我錯了，daddy對不起」

繹言道歉的很真誠，軟萌的表情任誰看了都心疼。

樓辰軒不說話，但是直看著眼前的兒子，像是在打量這句話有多少認真，繹言接著他的目光，很乖的跪著，任由人打量。

「起來吧」樓辰軒也不是個愛計較的人，小孩既然知錯了，他也不想多苛責。

繹言站起來揉了揉膝蓋，跪了大半小時，疼得很，又偷偷的看著自己爸爸，一臉想撒嬌想被哄，但又怕。

樓辰軒看著他在那裝可憐也是於心不忍，這套他吃，說實在不只他吃，整個主屋的人都吃，長的這麼可愛乾淨的小孩抽抽噎噎的一副可憐樣，誰不心疼。

樓辰軒拍了拍大腿，繹言馬上的就坐了上去，整個人纏了上去，又像塊牛皮糖。

「daddy對不起別生氣」

「不氣了」

繹言聽了才放心下來，蹭了蹭爸爸胸膛，安心的把自己埋進去。

「為什麼今天晚上要突然不開心？怪我們太忙這幾天都什麼理你？」

「不是......不是怪你們太忙，daddy你跟媽媽都是醫生，你們本來就忙這個言兒知道，我只是......很想你們」

「既然不怪我們忙，為什麼吃飯的時候還要擺臉色？」

「我......我就是想跟你們說說話......」

他這樣一說，樓辰軒頓時才想起他今天晚上跟沐庭兩人確實沒怎麼跟小孩說話，兩個人在餐桌上都還在講公事。

想到此，他伸出了一隻手，撫了撫繹言的頭，小孩露出了享受的表情，又蹭了蹭。

「言兒，daddy跟你說，我不會因為我是個醫生或是因為我這個職業所帶來的忙碌跟你道歉；你是我兒子，你需要我，但是同時醫院裡的病人也需要，你跟醫院都是我的責任，有時候醫院忙起來那是真的走不開，也不是這樣就代表你不重要，只是那段時間我必須得再醫院裡工作，你要知道並不是因為這樣我們就不顧你了；今天晚上我跟沐庭是特地拜託人幫忙我們兩個才得以回來，就是為了跟你吃飯陪你」

繹言很乖的聽著，然後點了點頭，回道：「我知道了」

「不過今天晚上的確是我的不對，回家了應該多跟你說說話，我跟沐庭可以晚點再說醫院的事的」

「daddy言兒很想你們」

「好了，打也打了罰也罰了，那以後不開心能不能在這樣鬧脾氣擺臉色？」

「我努力改！今天是我錯了，daddy謝謝你跟媽媽今天回來陪我」

繹言是趴在樓辰軒胸口心臟那個位置說的，他一邊聽著父親強而有力的心跳，躺在結實寬厚的胸膛，被滿滿的力量感與安全感給圍繞著，他整個人都妥帖踏實了。

樓辰軒又拍了拍他的背，其實心裡也是不捨，他哪裡不知道這幾天的確是冷落小孩了，但是誰都可以鬧脾氣就繹言不行，畢竟他跟沐庭就是一輩子當醫生的命，身為他們的孩子只能早早接受父母親的忙錄，畢竟醫院的事那是關乎人命，在人命面前什麼東西都不能礙著道，繹言只能想辦法接受跟調解情緒。

「你想我們了可以開口說，我帶你來醫院，你可以待在辦公室裡等我，我有空就去看你，但是如果沒有說那你就乖乖在家，做好自己該做的事情，我們忙完了就會趕快回來，我們也很想趕緊回來見你，但是動手術救人的事情等不了，爸爸媽媽也不是故意不回來的」

「daddy這些我都知道，我今天只是不開心你們總算回來了但是都不理我，不怪你們忙，你們一直都是這麼忙，我以前也沒有怪過你們，可以給你們在一起我已經很幸福了，對不起我今天表現不好」

唉！樓辰軒心疼的把他摟得更緊，誰聽得了這個，他也說不下去。

「這幾天你很乖，沒有表現不好，只是今天用錯了方式去表現不開心，下次改就行了，要記得，什麼事情好好說都可以解決，不要發脾氣。」

「是的daddy」

這樣的繹言乖的讓人心疼。

「好了，等等好好的去跟媽媽道歉，然後我們在一起吃晚餐好不好？」

樓辰軒抱了他好一會兒才帶他去找沐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