炊煙 (九十四) - 靈兒歸來

今天是周三晚上上課的日子，小兄弟倆正在書房認真的聽樓慕宇講課，突然書房的門被敲響了，三個人都非常詫異，星期三向來是固定上課的日子，不會有人來打擾。

門一開，聶靈兒走了進來。

「舅舅」

飛揚輕快的語氣，讓人聽了就舒心，聶靈兒映著一個大大的笑臉，鬼靈精怪的樣子如常，繹書看到她回來了，狀態還是這麼神神采奕奕，心裡的大石馬上就落下了。

「靈兒，妳回來了呀」樓慕宇這個舅舅看到心愛的小姪女，開心的不得了。

「我今天跟媽媽回來的，去完主屋看過爺爺奶奶後我就先過來找大舅舅了」

「好，好」

一連兩聲好，語氣都是輕盈的，看得出舅舅有多開心，話鋒一轉，對著兩個臭小子嚴肅道：「你們兩個先回房去看書」

臉都是冷的，一句話就把小兄弟給趕走了。

繹書知道靈兒跟爸爸有話講，帶著弟弟知趣的告辭，靈兒在繹書經過身邊時對他眨了眨眼睛，微微笑了一下。

繹書頓時心安神定。

「舅舅！」等小兄弟離開後，門關上的那一秒，靈兒興奮的大喊著，馬上撲到樓慕宇身上。

「舅舅！舅舅！靈兒想死你了」

樓慕宇順勢把這個小妮子給抱了起來，靈兒親密的貼在舅舅的胸前，可愛無比的撒嬌，又親了親舅舅的臉頰，樓慕宇大笑出聲。

靈兒跟樓慕宇的感情非常好。

靈兒從小就不怕他，非但不怕甚至最喜歡黏這個大舅舅，兩個人的關係既像父女又像忘年好友，樓慕宇只要看到她，臉上的笑容總是藏不住，跟對待自己兒子那個板臉嚴肅樣差的可多了。

「回來就好，這陣子跟你爸爸媽媽處的好嗎？」

「嗯......好也好，不好也不太好，不知道該怎麼說，不過總之我決定回來了」

眼神還是一樣閃耀著光芒，虎虎生風的樣子讓人覺得真是可愛又有元氣，樓慕宇只抱著這個小妮子疼，沒在多問了，靈兒不願說的事情樓慕宇從來不逼她，靈兒的個性一脈相傳她媽媽，逼著是一點用都沒有。

「等等會去找小舅舅嗎？」

靈兒聽到這句話時看了眼大舅，嘟起了小嘴撒嬌道：「嗚......先不想這麼快去找小舅舅，我這次一定把繹書繹言害得慘了，小舅舅一定會罰我的，我先跟大家都打過招呼再去，不然我怕我見不到你們了」

誇張的表情逗的樓慕宇樂不可支，樓慕宇從來沒對靈兒說過什麼狠話，連責備都沒有，反正這種事情他弟弟已經攬下了責任，輪不到他來教訓孩子，況且，他可喜愛這個小妮子了，也捨不得。

兩個人一起在書房裏面聊了很久，靈兒把這陣子在她父親那裡相處的事情都說了出來，但是跟她媽媽的關係就是輕描淡寫的帶過，樓慕宇聽著不多插話，直到晚了，才帶著靈兒去希希房裡休息。

隔天晚上，靈兒就到了樓辰軒家裡，手上拿著一個大大的禮物，遞到了繹言手裡。

「這是送給你的，之前的事謝謝你的幫忙，同時也造成了你很多的麻煩，這是謝禮與賠罪」

繹言看著靈兒遞過來的禮物跟說出來的溫言，眉毛聳到了天際，真心不知這個滿腹鬼點子的姐姐到底哪句話真哪句話假，不過他唯一知道的就是絕對不要忤逆她，惹惱了靈兒那可不是簡單應付就能了事，繹言默默的接過了禮物後拆開，是一組非常精緻的恐龍模型，眼睛馬上亮了起來。

「哇！這是限量剛出的模型耶，姐姐妳怎麼買到的」

「我早上去排隊的」靈兒露出一臉看似小事的模樣，其實她為了這個繹言喜歡的模型可是跟她爸爸纏鬥已久，交換了一堆的條件，衛里陽才肯帶她去買，從天沒亮靈兒就開始排隊了，幾乎排到了中午，除了買到是一個麻煩，這個禮物還所費不貲，靈兒把自己身上這幾年攢下來的零用錢都拿了出來，甚至連采兒的都借上了才把這個昂貴又限量的玩具給買了下來。

靈兒準備這個禮物準備的很用心，她對這個弟弟著實感到抱歉，畢竟也是在不得已的情況讓他被捲進去，之後繹言也因為這件事情受了很多罪。

靈兒想著，身為家人，繹言已經付出了很多不屬於他該做的事情，但是她自己好像也沒有替繹言做過什麼，只有需要惹是生非的時候才會帶上他。

經過這次的事件靈兒對待繹言的態度就轉變了，變的更是把他當成自己的親弟弟般的疼惜對待，繹言跟這兩個小姐妹不打不相識，及經過這次後都更加熟悉彼此的個性與相處方式，替他們之間的相處打下了基石，不僅僅是親密的家人，更成為了非常要好的好朋友。

樓辰軒這次只是把靈兒叫到書房裡跟她好好的曉以大義一番，語氣態度都是是嚴肅的，靈兒知道自己讓兩個小兄弟都遭了很多的罪，當小舅舅在訓斥的時候是非常乖巧聽著話，樓辰軒看靈兒這次這麼受教，也是知道自己惹了很多麻煩，小孩兒心裡也遭受了很多的罪，既然知道錯了他訓完了也就不在多刁難了。

靈兒如常的跟樓辰軒撒嬌，在胸膛裡蹭著蹭著，一邊跟小舅舅說話，一樣只要提到了她跟她媽媽的關係，靈兒就會一言以蔽之，樓辰軒也只是挑了挑眉，不多說一句。

週六，主屋

靈兒跟聶筱粉回來了一陣子了，表面上看起來是相安無事，但是靈兒心裡還是放不下，滿滿的被背叛感把心裡填的紮實，每天跟聶筱粉在同一個屋簷下，靈兒都感覺到不安生不暢快，心裡一口氣憋得緊，一路累積到今日，晚飯過後果然跟她媽媽吵起來了。

「那妳既然當然都選擇把我拋下了，妳現在還管我做什麼？」

樓辰軒從廚房裡出來的時候聽到的就是靈兒歇斯底里的咆哮 。

現在又是在演哪一齣？

聶筱粉坐在她女兒對面，非常的冷靜，靜的像連風吹過髮絲都不會飄動，抬起眼看著她女兒一字一句的慢慢回：「我告訴妳，妳現在這些生氣我的情緒都沒有關係，在我當初做下這個決定的時候，其實也就該料到會有今日」

靈兒看到她媽媽平靜的述說，心裡的那把無名火更盛。

「既然如此妳又何必追過去把我帶回來？妳當初這樣毅然決然拋下我，就不怕我....」講到一半靈兒又憤怒的閉嘴了。

聶筱粉一清二楚這個跟她最像的女兒想要講什麼，她嘴角微彎，冷靜的把靈兒沒說完的話接了下去：「就不怕妳恨我嗎？」

話一頓，聶筱粉看著靈兒的眼，笑的極其溫柔，語出驚人的接續了下去：「那妳就恨我吧，再給我一次機會我還是會選擇生下采兒，妳愛的妹妹。我冒上極其大的風險，我會死也可能會活，但是只要有這麼一丁點的機會我就不會放棄生下采兒，如果代價是要讓妳就這樣恨我一輩子也無妨」

靈兒不可思議地看著她媽媽的那種不顧一切。聶筱粉則把視線轉向來到了客廳的樓辰軒，輕輕的一瞥，又說道：「無可奈何下的選擇就只能得到這樣的結果，我除了接受沒有辦法」語氣淡的像是飄在雲端，好像不是發生在她身上的切身之痛。

樓辰軒搖頭嘆息，這對母女為什麼又吵起來了？

靈兒心裡的那股憤怒從她發現這件事情開始到現在從沒被消滅過，現在聽到她媽媽那樣的置生死於度外，又讓她內心那把火燃的更大更焰

直接的吼了出來：「妳到底為什麼可以這樣!」

話都還沒說完，聶筱粉的聲音就直接壓了過來：「妳到底想要我在妳舅舅們面前有多丟臉？」

隱含了無數痛苦與失望的一句話迴盪在主屋的客廳裡，讓大家都一怔，這句話卻是狠狠地擊中了靈兒的內心。

電光石火間，靈兒完全聽懂了這句話的含義。

她馬上對著她的兩個舅舅跪下道歉，說道：「舅舅，對不起。」

靈兒跟她媽媽吵架，再怎麼吵，那都是屬於她們母女之間的事情，但是她就再怎麼對她媽媽生氣，在其他人面前她不允許聶筱粉的地位被貶低、被他人欺負。

她今天把這件事情翻在檯面上，還吵的那麼大，讓所有人都看了笑話，這不正是讓她媽媽坐實了管教不實、治家無方的過錯了嗎？

這怎麼能成？

靈兒正了正神，把脾氣壓了下去，好好的跟舅舅們認錯，當時浩浩蕩蕩的離家出走又拖上了小兄弟倆是她的不對，讓全部的人都這麼擔心，更是她的錯。

樓辰軒從廚房出來的時候就過來站在哥哥坐的沙發旁邊，他們一看到靈兒的動作，就瞬間交換了個眼神，樓辰軒嘆了口氣，把跪在眼前的靈兒牽起來，語氣不失溫和地說著：「跟我去書房」

靈兒扶著舅舅的手站了起來，目光精銳還是這麼堅定決絕。

靈兒離開了後，聶筱粉眼裡的晦暗的光漸漸消去，露出了比靈兒還更精銳的眼光，伊芙挑眉看了過去。

「我不這樣說.......妳覺得她會停嗎？」

聶筱粉的語氣還是這麼淡然，視線默默的落在遠處離開的靈兒身後，雙眼由內而外的放射著光芒，像是漆黑夜空裡唯一閃爍的寶石。

樓辰軒在書房又跟靈兒好好地解釋了一回，才放小孩離開。晚上的時候，靈兒回到了聶筱粉的房間裡，走過去她媽媽的身邊，安靜地牽住她的手，然後蹲在媽媽的面前，抬起那雙小臉，上面透著傷心、不甘、與大大的倔強。

聶筱粉撫著靈兒的臉頰，想著這小孩跟自己是這麼的像，連生氣的樣子、怎麼樣都驅散不了的倔強，十足十的展現頑強的不服輸精神。

「妳知道我要是能有其他選擇，能留住妳們兩個的選擇我一定會做」

靈兒的眼淚緩緩的滾落，燙的聶筱粉的手心一陣顫抖，一路顫到內心深處。

聶筱粉把女兒抱進了懷中。

「靈兒，真是抱歉讓妳用這樣的方式發現這整件事情，可不可以原諒媽媽？」

靈兒在怎麼生氣聽到這句話也軟了下來，聶筱粉不輕易道歉的，也不輕易承認自己的錯誤，這點她太清楚了，她的硬氣承襲其母，

靈兒點了點頭，回抱著聶筱粉，她也清楚她媽媽真的很愛很愛她跟妹妹，媽媽要是有辦法怎麼樣都不會丟下她，她這一大陣子其實也只是需要時間消化接受......

「我那時想著，主屋裡人這麼多，就算我不在了，不會有人會虧待了妳，從奶奶一路到家裡最小的舅舅，每個人都疼妳愛妳，就算沒有了媽媽，你還有這麼多家人...」

話都沒說完，靈兒就馬上截斷：「有再多的家人都不及妳」

「我知道。」

聶筱粉把靈兒從懷裡拉出來，用非常肯定跟真摯的目光看著她，像是要把所有的愛與承諾給釘進骨髓裡，靈兒看得懂，也慎重的點頭。

她知道她媽媽，這輩子都不會拋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