炊煙 (十二)

當伊芙走過來看到樓辰軒居然是睡著的狀態的時候，心裡感到非常的震驚，整個人輕手輕腳的站在那裡看著，驚訝的神情讓經過的湘都覺得奇怪

「妳給他吃藥了?」

「媽，你怎麼這樣看著軒兒呢?發生了什麼事情嗎？」

克斯跟湘同時發話，克斯跟伊芙一樣看到樓辰軒睡著非常疑惑，覺得是伊芙最後捨不得還是給了辰軒藥物讓他可以睡。

沙發上，樓辰軒跟繹書兩個人抱在一起，睡得很熟

伊芙聽到湘跟克斯的聲音，趕快把他們拉離開，做出不要發出聲音的手勢，好像他們現在叨擾了甚麼虔誠的儀式，直到遠離了客廳後伊芙才開口

「我沒有給他吃藥，我過來的時候就看到他那樣了，還有湘，小聲一點，這是這兩個禮拜以來我第一次看到軒兒睡著，他從開始戒藥的時候到現在幾乎沒有一天是睡著的」

伊芙自己也是滿眼血絲，面容憔悴，湘看到媽媽的神情後嚇了一跳

「媽媽，妳也沒有睡覺嗎?」

「妳媽媽她每天都陪著樓辰軒，他不睡妳媽媽也不睡，他的狀況很多，妳媽媽要在旁邊照料著，一整個晚上都不知道醒來幾次」

克斯也是神情疲倦，走過來摟著伊芙的肩膀，伊芙還是在看著樓辰軒，像是沒有聽到其他人說話一樣，關照的眼神像極了巢裡有嗷嗷待哺的母鳥。

「媽，妳現在先去睡一下好嗎? 我看小軒兒跟書兒已經熟睡了好一段時間，應該不會這麼快起來，我跟慕宇都在，有甚麼事情我通知妳」

「他很有可能在快要睡著之間就又開始做惡夢，夢到被抓起來的事情，或是就是睡不著然後身體疼痛頭痛等等的，也會發燒，都要多看著點......」

伊芙話講到一半，又往前走過去在看了一眼樓辰軒跟繹書，露出驚嘆跟疑惑的表情

樓辰軒睡得很平靜， 像沒事人一樣，他抱著繹書表情平緩，也不向平常睡覺一樣皺著眉頭，伊芙更是驚訝的看向繹書

「湘，妳兒子這輩子都要留在主屋哪兒都不能去了，軒兒跟繹書一起整個人都平靜下來，居然睡得著了」

伊芙跟克斯面面相覷的看著彼此，想到她們這兩周多麼用力的伺候樓辰軒，找醫生會談也跟樓辰軒這個病患一起討論自己本身的狀況，都還比不上一個小孩子待在樓辰軒身邊來的有效，伊芙心想可能是小孩子單純無心思，跟小孩子一起不用擔憂得太多，讓樓辰軒可以不用一直在想著讓自己好起來。

克斯看著樓辰軒已經安然睡下，就把伊芙拉著要進房裡休息，開口跟湘交代

「好了，就讓繹書待在這裡一陣子陪他叔叔好了，我帶妳媽媽去休息，樓辰軒多久沒睡，她就多久沒睡了」

「好的，等繹書起來我在問問他願不願意這段時間先住在主屋裡面，媽媽爸爸你們先去休息，小軒兒我會看著」

樓辰軒抱著繹書在沙發上睡覺是這兩個禮拜以來真正的睡著，對他來說不知道為什麼這個小姪兒這麼好抱，軟軟的摟著很溫暖，在繹書身邊有種可以好好保護他的感覺，這是他從被綁架以來第一次有這種他是可以有能力去照顧一個人、保護一個人的感覺，這種感覺很奇妙，是一種可以為了一個人而奮不顧身的感受；樓辰軒也什麼都沒多想，加上身體累到一個極致，像是斷電一樣的直接深深的睡了下去。

當伊芙休息了幾個小時後從房間裡出來到了客廳，她又在一次的驚訝；樓辰軒已經起來了，泰若自如的在客廳跟著哥哥姐姐聊天，繹書則是被他抱在腿上，乖乖的陪著大人聊天，樓辰軒的神情都不一樣了，整個人是放鬆又愉悅的，居然還抓著餅乾再吃，伊芙這兩週根本沒看到樓辰軒好好的吃過東西，她煮什麼都沒用，樓辰軒不是不吃就是吃了吐出來，但是現在她的小兒子在客廳聊天吃零食整個人像是在正常不過的一個人，這讓伊芙實在太過驚訝他的轉變，這個小繹書還真是一個良藥。

「媽妳起來了，妳睡的好嗎？」

樓辰軒看到她媽媽來到了客廳，笑著問候她，但是伊芙只是把眉毛抬的老高，心想：他還會笑了？從他回來到現在除了落淚跟抑鬱寡歡，他什麼時候有開心的情緒？

「繹書呀，你願意先在奶奶這邊住一陣子，陪你的辰軒叔叔嗎？」

伊芙不理樓辰軒的問題，反倒是對著他懷裡的繹書輕聲的詢問

繹書只是看看叔叔又看向爸爸，露出一個徵詢的表情，樓慕宇只是對著繹書點點頭。

「奶奶，我很樂意陪叔叔一起在這裡」

繹書笑著對伊芙說。

樓辰軒看他這麼可愛，不經捏捏他的鼻子又揉揉他的頭髮，一臉寵溺，像繹書是自己的親兒子一般。

伊芙在餐桌上一邊吃著東西，一邊死死的盯著同樣坐在餐桌上的樓辰軒，好像她從來沒看過他一樣，樓辰軒剛剛吵著說肚子餓想吃東西，湘跟慕宇馬上進廚房弄了食物端到他的面前。

樓辰軒一邊咀嚼著食物，一邊在想什麼時候他變成了一個新奇物種？他知道媽媽一直死死的盯著自己，弄得他好不自在，吃個東西全家人都在觀看，他又不會憑空消失，樓辰軒一邊吃一邊腹誹，我又不能把飯端到客廳去吃，哥哥今天可是在主屋的，這麼沒規矩的事他要是看到了不把我訓個半死。

樓辰軒只好頭低下，繼續裝做沒事一樣的繼續用餐，但是不小心抬頭的時候還是看得到伊芙炙熱的視線，她甚至都停下來不吃飯的一直緊盯著他

「好了，怪胎秀結束了」

樓辰軒把吃沒多少的餐盤往桌子中間推，不打算在這種奇異的氛圍下在吃東西給大家看了。

「真抱歉，是我的問題，我不應該這樣看你害你不能好好吃飯，請繼續吃」

伊芙趕快出聲，她的兒子好不容易開口說要吃飯，怎麼能讓他就這樣又不吃不喝的。

雖然伊芙這樣講完，但是還是緊緊的盯著樓辰軒，樓辰軒也只好硬著頭皮在家人的關注下繼續把飯塞到自己的嘴裡，他是這兩週以來第一次感覺到餓，是真的想吃東西了，畢竟他已經瘦到不成人形，在不吃可能就要被吹走了。

克斯笑了出來，倒了杯牛奶給伊芙，要她不要在盯著樓辰軒，讓孩子好好吃飯，伊芙才慢慢的開始吃自己桌上的麵包果醬，但是還是一臉不可思議的看著兒子；樓辰軒越吃口越乾，視線從四面八方來，一個兩個三個，幾乎是全家人都在注視著他，他倒了一杯水緩緩的喝下去後，又繼續拿起湯匙把飯吃完。

「媽媽爸爸、哥哥姐姐，我吃飽了，先離席了」

樓辰軒禮貌的站起來，眼神溫和的看著家人示意後趕快跑到沙發上去找繹書，怕又被抓回來。

「媽，辰軒剛剛跟繹書一起睡了大半天，看起來都沒有問題」

樓慕宇疑惑的看著伊芙，從他的弟弟回國後，樓慕宇心裡懸在那的大石就已經落下，他弟弟住回主屋有伊芙跟克斯這個醫生在照料，他一點都不擔心，光是克斯那種嚴格的護理標準，也沒有人可以插手他們醫病間的治療，加上伊芙那種絕不放棄的態度他知道樓辰軒在主屋可以被照料的很好，也就不多干涉，加上自己個性嚴謹，真要開始管起弟弟，太多地方可以讓他吹毛求疵，對弟弟來說也未免壓力太大，在多加壓力對於他的病情也不好，所以最好的方式就是默默的關心即可不需在這件事情上面多一個聲音。

「恩.....是呀，不知道為什麼繹書一在他旁邊他整個人都開心起來，如果可以一直維持下去就太好了......」

伊芙一邊跟著樓慕宇跟湘交代這幾週樓辰軒的狀況，轉頭過去看客廳的時候發現原本還在沙發上跟繹書玩的不亦樂乎的樓辰軒不見了。

「繹書，你叔叔跑哪兒去了？」

「叔叔剛剛說要去洗澡」

伊芙聽到這句話嚇了一大跳，馬上跟繹書交代

「你可以去陪陪你的叔叔嗎？在浴室外面跟他聊聊天什麼的，確定他是清醒的就可以了」

慕宇跟湘又不可置信的交換了眼神？覺得伊芙是不是太過小題大作了？

「你弟弟，前幾天差點死在浴缸裏，那時候好險我有過去問他水溫夠不夠熱，發現他沒有任何聲響，克斯衝進去把他抱出來，他已經昏迷在浴缸裡了」

伊芙抬著眉毛回覆他們的不可置信

「他太虛弱了，加上又好久沒睡、沒吃東西，不小心滑倒在浴缸裏面......我那時候差點以為樓辰軒就這樣沒了。」

克斯從廚房出來，也發現樓辰軒沒在客廳裏，緊張的開口詢問

「他跑去哪裡了」

「他去洗澡」

「繹書已經過去了.....」

一聽到樓辰軒在洗澡的克斯，連伊芙的話都還沒聽完就馬上往房間的浴室走，上次的事情他可不想再重來一次。

樓辰軒從回來到現在狀態一直不好，當然有越來越好的跡象，畢竟都可以開始把藥量降低，不過PTSD以及憂鬱症本來就不是簡單的疾病，家人的照料與細心的照護跟支持本來就是必須的一個環節，再累伊芙跟克斯也不會多講一句，只要自己的孩子好起來，要他們怎麼樣的辛苦都不會皺一下眉頭；主屋裡的每個人都心繫著每一個家人，這也是為什麼樓辰軒當初就算再不樂意還是義無反顧的幫著聶筱粉開刀，因為他們就是這樣沒有條件的愛著彼此。

真正的愛不是強迫對方活成自己想要的方式，而是尊重跟支持對方想要活的方式，縱使對方想要的方式跟自己要的是南轅北轍，還是得笑著揮手，愛不僅僅只是感覺，還必須幻化成行動，將相互間的差異轉成喜悅。

樓慕宇不經訝異自己弟弟的狀態居然因為戒斷反應到了這麼嚴重的地步？

「媽，還是我住過來照顧樓辰軒，有個替手也讓你們好好休息？」

「沒關係，你過來你弟弟才神經緊繃，讓他在這裡跟繹書一起就好了，你工作跟學校都忙，還有一個希希需要照顧，你們夫妻倆不用這麼操勞。」

當他們聊到一半的時候，繹書走到了廚房

「奶奶、爺爺，叔叔要我出來跟你們報告說，他已經洗好澡出來吹頭髮了，請你們不要擔心」

樓辰軒也知道伊芙一定又在大驚小怪，派繹書出來通知。這段療養的時間裡面，伊芙努力的讓樓辰軒感受到溫暖與被愛，樓辰軒想盡辦法的讓自己脫離那一整年的那些鬼魅，其實相互做的都夠多了，現在需要的只是時間罷了。

翌日一早，繹書從樓辰軒的身旁醒來，往手上的手錶一看，完蛋了！九點了，一定是昨天跟叔叔聊的太開心都忘記時間太晚睡。

「小傢伙你要去哪呀」

樓辰軒還在一旁睡眼惺忪，繹書卻急急忙忙的要下床洗漱。

「叔叔，已經太晚了我要趕快起床......」

「你急著要幹嘛？」

樓辰軒一把把他抓回來抱在懷裡，昨天是他睡過最安穩的一晚，只有中間醒來一下子，但是看到懷裡的繹書小小的臉龐這麼單純又恬靜，樓辰軒像是分享到他的平靜一樣，也跟著又睡著了

「叔叔，我假日最晚也只能睡到八點，現在真的太晚了，我要趕快起來了」

繹書急著掙脫樓辰軒，他要不趕快去到客廳，在晚會被罰的更重的，樓慕宇對小孩的日常作息也都要求的很規律，假日可以睡得晚一點，最晚八點也就得起床，小孩子還在發育本來就該早睡早起，繹書如果睡超過時間，睡超過多久就罰站多久，如果太誇張爸爸也是會拿著板子打上來的。

繹書衝忙的換好衣服，往客廳走去，看到爸爸坐在客廳裡看書，媽媽坐在客廳的演奏鋼琴前彈琴，爺爺奶奶跟希希不見了，應該是帶著希希不知道去哪裡；繹書心想每次媽媽彈琴，爸爸的心情就會特別好，今天爸爸應該不會太生氣才是，繹書看到樓慕宇後放緩了腳步，慢慢的走到他的身邊

「爸爸，對不起，繹書今天睡過頭了」

樓慕宇抬起手腕看了看時間後，在靜靜的盯著繹書看；繹書最怕這種時候，因為根本從爸爸的臉上讀不到任何表情，他也不知道爸爸是開心還是生氣。

「你叔叔昨天睡的如何？」

「叔叔？嗯......我也不知道耶，感覺應該是不錯吧？爸爸......我們昨天聊天聊得太晚了」

「他都沒有做惡夢或是翻來覆去嗎？」

「好像沒有吧，叔叔抱著我睡覺的，他如果動了我應該會有感覺......」

繹書其實也不知道樓辰軒有沒有睡的好或不好，不過在叔叔身邊睡覺滿溫暖的，叔叔會把他整個人抱起來，很有安全感很舒服。

「恩，你住在這裡的時候，多看看你叔叔的狀況，有什麼事情都要跟我說，你叔叔生著病需要多加休養，你住在這裡的時候日常作息就不多要求你了，你好好陪著辰軒叔叔就好」

自從繹書跟著樓辰軒一起住之後，樓辰軒每晚都抱著他睡，說也奇怪樓辰軒晚上幾乎都可以好好的睡覺，也不太做惡夢，平日裡兩個人像是有講不完的話一樣，每天都很開心的吵吵鬧鬧，繹書上課的日子裡樓辰軒早上如果沒有太不舒服就會起來陪著繹書去上學，回來主屋後自己會看看書然後進修一下醫學方面相關的知識，然後早早的就去把繹書接回來，晚上有時跟著伊芙和繹書一起準備晚餐，有時就是什麼都不做的跟著繹書兩個人玩遊戲打電動，不過在晚餐的時候總會一家人坐下來好好的吃飯，分享一整天各自發生的事情，叔侄倆在主屋過的很是愜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