炊煙 (五十七)

樓慕宇家

「甘願出家門了呢，我還在想說如果再過幾天你還是那副生無可戀的樣子我就要去把你揪出來教訓」樓慕宇不緊不慢的揶揄著自己的弟弟，手上沒停著將菜盛盤

「哥，我這不是來了嗎」樓辰軒笑著看向哥哥，一邊幫忙洗菜

「小軒兒你看起來開心多了，氣色也好了些，真是讓我放心了」伊湘在旁邊捏著樓辰軒的耳朵，寵溺的說道

「姐姐，對不起，讓妳擔心了」

「他就是欠管教，幾天沒敲打都敢鬆散了」

樓慕宇似笑非笑的瞪著樓辰軒

「好了啦，別罵軒兒了，準備吃飯了」

伊湘趕緊的護著，樓辰軒好不容易不再憂鬱哀傷了，今天興致來了還帶著沐庭跟繹書過來吃晚飯，這是從車禍開始這麼段日子第一次呢，已經很久都沒看到弟弟的笑容了。

伊湘開心的準備著大家愛吃的菜，又轉頭繼續問著「小書兒跟你一起住有沒有給你添麻煩呀？」

「繹書怎麼可能添麻煩，他乖的不行，我疼他都來不及了」

樓辰軒想到這個大兒子，臉上就漾起了微笑，要不是有繹書在身邊，自己一定到現在還是持續的憂愁著繹言的事。

繹書跟沐庭兩人在客廳陪希希玩，希希看到他們兩個好開心，客廳一直傳來陣陣的笑聲。飯菜很快煮好了，大家上桌等著沐庭帶領禱告，飯桌上的話題還是繞著繹言跟伊芙轉；伊芙幾乎每天都會把繹言畫的畫拍給他們看，常常也會拍小孩的照片傳給群組，一個多月了，繹言進展的不錯，狀態比較穩定，一樣不願意開口說話，畢竟喪母哪有這麼容易就平復，不過能吃能睡，對事物比較有興趣了，樓辰軒聽了也安心的多。

樓慕宇看到弟弟跟兒子都回來了，心裡開心，夾了菜放到他們倆的碗裡

「謝謝哥」

「謝謝爸爸」

兩人異口同聲的道謝，樓慕宇哥哥/爸爸的身份是非常的有威嚴也被景仰著的；樓辰軒很習慣哥哥夾菜給自己，也知道哥哥總是疼自己，而看到哥哥對待繹書越來越好了，真是心裡替他們開心，不過他知道小繹書跟哥哥也才剛剛合好，從前到現在的相處一直都沒有建立有效的交流，這個還需要更多的時間去磨合，繹書也需要教，小孩個性內向安靜，遇事不愛說，不逗著鬧著也一定不主動開口，哥哥的個性也是同樣的內斂，樓辰軒想著這兩父子真的需要多多的理解對方才行。

一頓飯吃的很開心，今天晚上樓辰軒跟沐庭就留在了哥哥家睡，沐庭也想著去多陪一下希希，樓辰軒趁這個時候給伊芙打視訊電話。

「媽，你們好嗎?」

伊芙挑眉看著他，樓辰軒氣色不錯，也沒了槁木死灰，眉眼都還帶著笑，伊芙知道他想通了「挺好。你回神了呢，你哥哥揍你嗎?」

「差一點」

樓辰軒說完這句話後跟伊芙一起大笑了出來。

「媽，也已經一個多月了，我想要去看看繹言，不用讓他見到我，他睡著後我去看看他，像之前他在主屋的時候那樣，可以嗎？」

伊芙想了想，點頭答應「繹言每天都會在落地窗前畫畫，你就在遠處看他好了，不要讓他發現你，看完了就回去，先別驚動他，他還需要時間去接受跟消化」

伊芙講完了又停頓了一下「恩......我想先試一個東西，繹書是不是接下來有連假，我問問看繹言願不願意讓繹書來看他，如果繹言願意的話，那代表他也漸漸的有把主屋的人放進心裡，你在把繹書載過來讓他跟我們住幾天，那時候在來看孩子」

樓辰軒點點頭，不管怎麼樣都好，只要繹言開開心心的好起來，要他縮得多遠他都願意。

這一陣子以來，樓辰軒也想得很清楚了，其實就算這一輩子繹言都不原諒他，他也覺得可以，這樣對繹言來說可以稍稍的有喘息空間，畢竟責怪一個近在眼前又愛自己的人總是最容易的，這樣也比老是剖析自己哪裡有錯，讓悔恨不已交織著未來自己的人生也來的輕鬆些。

樓辰軒不要繹言在憎恨自己的思想裡發了芽，寧願繹言怪他也不要繹言怪自己。

身為一個父親，樓辰軒願意做到這個程度，他可以接受全部的責難，一輩子躲著自己兒子當個千古罪人也沒關係，只盼望兒子健康快樂。

伊芙問了問繹言，想不想邀請繹書過來住幾天，繹書常常念著這個弟弟，繹言聽了馬上就點頭，在寫字板上寫下

『好呀，我也想見哥哥』

伊芙很開心，看來繹言真的越來越上軌道了，馬上安排繹書過來的事情。

「叔叔，你有沒有什麼話需要我幫忙帶給繹言？」

車子快速的行使，像是知道目的地有重要的人事物在等待一樣，一路上轟隆隆的穿梭著，樓辰軒很安靜的開車，沐庭坐在旁邊低聲禱告著，空氣中漫著緊張的期待，沒人打破這樣的沉靜，直到下了高速公路後，繹書覺得叔叔好像又更焦躁了，才開口問。

「沒有，別告訴他是我帶你來的，你這幾天幫我陪伴繹言就好，麻煩小傢伙了」樓辰軒靜靜地說道，車子也快開到繹言住的避暑山莊。

房子是面對著山，環境清幽，附近沒幾戶人家，安靜的只剩下鳥叫聲，下午的時候山嵐會飄過來罩著屋子，霧濛濛的像是住在夢裡。

樓辰軒停在了遠處，看著那片大落地窗窗簾被拉開，窗前縮了一個小小的人影

是繹言。

他兒子拿著大畫板坐在那裡畫畫，靜靜的，看起來很祥和，就跟那天在喪禮上面一樣，安靜的像是融在了背景裡面，樓辰軒把車停好，走了出來遠遠的看著，眼眶裡都是淚，沐庭走了出來牽住了自己丈夫的手，繹書默默地站在他們身後，看了許久樓辰軒才開口「繹書，能不能請你在這多陪我一會兒，等等你進去了，繹言應該就離開窗邊了，我想在多看看他一下了，委屈你在這裡等了」

「叔叔，繹書想陪你」

繹書話說完就跑到樓辰軒前面伸手環住他的腰，樓辰軒反抱著他，沐庭也疼著摸著繹書的頭，三人一起相依偎，他們都靜靜的看著繹言，睽違了兩個月，繹言看起來精神了許多，伊芙拿著蛋糕飲料過來給他吃的時候，繹言開心的笑了笑，樓辰軒眼裡翻湧著晦暗幽深的光，定定的看著繹言，心裡感慨萬千卻什麼都沒說，繹書被安穩的摟著，有時候看看繹言有時候往樓辰軒的懷裡縮

「小傢伙，你該進去了，這幾天好好在這裡玩」

他們又在那裡看了快一個小時，繹言都畫完了，樓辰軒看著繹言要離開窗邊了，才依依不捨的把視線移掉

「書兒每天都會給您打電話的，叔叔保重」

繹書自己往房子的大門走去，伊芙出來接他，繹言在屋裡等，一看到繹書開心的撲了上去，馬上在自己哥哥的懷裡撒嬌著，繹書也開心的抱了抱他後領著他回到窗邊去，他知道叔叔一定還沒走。

『哥哥，你來了繹言好開心』

『繹言你在這邊過的好嗎？』

『挺好的，我都在畫畫，還有跟奶奶打網球，上課看醫生』

繹言話一寫完就跑去拿了自己這陣子以來畫的畫給繹書看，兩個人就開始玩了起來。

繹言變的很黏人，他不喜歡一個人待在一個地方，繹書來了後他幾乎整天整天的都黏在繹書身邊，繹書被他黏著也不覺得煩膩，只覺得至少弟弟會黏人而不是拒人於千里之外，繹書能多陪著繹言就陪著他，一起去打球一起畫畫一起吃飯，一起做些日常生活的事情，繹言真的比一開始開朗多了。

晚上的時候小兄弟在沙發上看書，繹書突然想起來了，就跟繹言說「小言我要去給叔叔打電話，你想要一起嗎？」

繹言聽到爸爸被提起，緊張的縮了一下，然後搖搖頭，眼神也淡了下去。

「那我進去房間裡打電話好了」

繹言趕緊的拉住他，拿起寫字版寫下

『哥哥，你在這裡打就好了，別走』

繹言寫完後就往旁邊的沙發靠，離開了繹書身邊但是還是待在客廳，繹書知道他的意思，還是沒有要看到自己爸爸。

「叔叔」

在電話另頭的樓辰軒剛下班，看到他很開心的笑了起來「小傢伙！好玩嗎？有沒有乖乖吃飯呀」

「好玩，我跟弟弟一起畫畫，奶奶晚上做飯給我們吃」

「是嗎，那繹言好不好呢」

繹書聽到樓辰軒提起了繹言，心裡有點小小緊張，然後瞥向了弟弟一眼，但是看到繹言也沒有別的反應，就是靜靜地坐在那裡，繹書才回覆「也好，我們今天發現了一隻在樹上的蟬，繹言很開心，然後我們就一起素描那隻蟬，繹言畫的很好很生動」

「真的嗎，我也想看，能不能晚點也拍給我看呢？」

繹書又抬頭看了一眼繹言，繹言一樣安靜的坐在那裡假裝埋頭看書，什麼都不回應，不過沒像以前一樣直接跑開。繹書也沒有回樓辰軒的話，樓辰軒也不多為難他，只是繼續關心著他們兩個，開口閉口問的都是繹言好不好、做了什麼事、飯有沒有多吃一點等等的。

繹言坐在那裡聽著爸爸不斷的關心自己，噓寒問暖的，心裡不知為什麼被堵的陣陣難受，住在身體裡的那隻流血發抖的小獸，像是被那些話撫慰了一樣抖的不這麼大了，繹言安靜垂眼，把所有情緒都壓了下來。

繹書掛完電話後走了過來，輕輕的對繹言說道「這兩個月我住在叔叔家，他每天都關心你、思念你，差點生病了......」

「叔叔他......是真的很愛你」

話說完了後繹書就坐下來繼續看書，繹言在旁邊把這些話想得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