炊煙 (六十一)

「哥，繹書還好嗎？」

「恩，他在我旁邊，你要跟他說話嗎？」

樓辰軒嚇了一跳，在旁邊？難不成繹書還在罰跪？

「哥，繹書還在被你罰嗎？」

「沒有，他在房裡休息了」

在旁邊，就一定是受罰？樓慕宇無言的在心裡嘆氣，連自己弟弟都覺得自己對繹書的方式這麼嚴格，那更何況繹書。

「繹書，是你叔叔打過來找你」樓慕宇輕輕地拍了拍小孩，把電話遞過去後就離開了房間，不打擾他們談話。

「叔叔」

「小傢伙，我等等過去看你，被爸爸罰會不會很疼？」

「叔叔你別過來，繹書沒事，爸爸今天只罰我20下板子而已，我準備要睡了，叔叔你今天很忙，你別過來一趟了」

「好，那你乖，我明天再過去接你」

「叔叔......」

樓辰軒在電話的另一頭挑眉的看著現在在自己身上躺好好的靈兒，這小子開口問的一定是靈兒，他故意不接繹書的話，就等著他接續著問。

電話裡傳來一陣的空白，繹書只好繼續把話說完。

「叔叔，靈兒還好嗎？」

果然。

「靈兒打架，害你被處罰了不是嗎？」

在旁邊的靈兒聽到此，對著樓辰軒做了一個鬼臉，然後又馬上的在舅舅懷裡討饒似的鑽來鑽去，樓辰軒笑著阻止她的動作。

「叔叔，您別多苛責靈兒了，她不是故意的」

「你這小子，擔心你自己的屁股就好了，就不怕再被罰一次呀」樓辰軒故意揶揄他，果然輕易的得到自己想要的效果，繹書尷尬的又不說話了，拿著手機安靜的不敢出聲，樓辰軒想到他現在那個靦腆害羞的樣子就笑了出聲。

「叔叔......打架鬧事是繹書不對，請您處罰」

樓辰軒笑得更開心了，每次到了這時候繹書就會開始認錯認罰，真是太可愛了。

「就罰你繼續跟我住，你這個可愛的小傢伙。靈兒是能有什麼事，現在在我旁邊窩著，你要跟她講電話嗎？」

「阿，不用了，她沒事就好了，叔叔請您也早點休息」

繹書嚇得要趕緊掛掉，樓辰軒也不鬧著他，只是又關心個兩三句後就掛掉電話了。

「舅舅~~~」靈兒撲過去，在樓辰軒的臉頰上左一個右一個的親著，露出撒嬌可愛的樣子，樓辰軒捏了捏她的小鼻子，靈兒痛得吱吱叫。

「舅舅別捏，有傷口呢」

大家又笑著抱在了一起。

繹言坐在大落地窗邊看書，看到時間已經中午了，奶奶在沙發上不小心睡著了，繹書輕手輕腳的走向廚房，看了看餐桌上的東西，有一些水果吐司，在拉開了冰箱，有起司、蛋、火腿、青菜等等的食材，繹言想著mommy以前給他做的早餐，材料剛好桌上跟冰箱都有，一邊回想著柔柔在廚房做菜的樣子，從冰箱裡面拿出火腿，放在平底鍋上煎，蛋也一樣的方式，麵包只要放在吐司機上烤就好，這個簡單。

繹言打算先料理需要用到火的食物，小心翼翼的拿起鍋子放在爐子上開火，他回憶著以前總是會被抱起來放在中島上面看著mommy做菜，mommy會一邊插著片好的水果餵自己吃，然後一邊煎蛋、香腸火腿等等的食物，他們會天南地北的聊天，等到做好一盤豐盛又營養的早餐了後就會把自己從中島上面抱下來，然後一起在餐桌上吃著，想著想著繹言又紅了眼眶，不過他甩甩頭，現在緬懷這些火腿也不會熟，他從回憶裡面第一視角切換，他不看著那時候自己開心的跟mommy講話，他看著回憶裡面mommy的動作是怎麼處理食物的，繹言憑著以前看過記憶就把火腿跟蛋給煎好了，也沒煎的太焦，然後在把餐桌上的水果拿起來洗乾淨，小心的用刀子切片，可惜第一次用刀子，不小心畫出了一個小小傷口，繹言趕緊去找醫藥箱，拿起碘酒要消毒的時候，撞進來的記憶是自己的daddy，有次在主屋玩得太開心了不小心撞傷，daddy既溫柔又熟練地幫自己處理傷口，眉眼裡都是笑，總是會說自己勇敢是個小戰士，處理好傷口後還親了親自己臉頰......

總是和顏悅色從來不生氣的daddy。

daddy，這陣子過的好嗎？

繹言又甩了甩頭，把這些想法拋掉，幫自己消毒擦藥了後再找個ok蹦出來幫自己包紮，用好了後再回去切水果，他這次更小心了，慢慢的把蘋果削乾淨，然後小心的切著，水果都處理好後，在把土司拿去烤，然後從冰箱拿出起司放在烤好的吐司上面，就這樣做好了兩盤的中餐後，繹言就乖乖地在餐桌繼續看書等著伊芙起來一起吃飯。

大概20分鐘後，伊芙起來了，看了一下時間都過了中餐時間了，伊芙有點驚訝自己居然在沙發上打盹了起來，還睡的這麼熟，忙亂的在客廳找繹言，繹言看到奶奶醒了後從餐桌上站起來。

「繹言，奶奶不小心睡過頭了，看來真的是老了呢，餓了對吧，來，我來做飯給你吃」伊芙一邊輕笑著，一邊往廚房裡走，繹言趕緊拉住她，手往餐桌上的食物一指，伊芙瞪大眼的看著那兩盤食物「繹言，這哪裡來的，該不會是你自己做的吧！」

繹言點點頭，伊芙更加激動了「繹言！你怎麼能開火動爐子呢，這真是太危險了，你如果被燙傷怎麼辦？......然後你手指上那個是什麼傷口，我看」

伊芙看到了繹言手上的ok繃，馬上把手拉過來，把繃帶扯掉，看到只是小小的傷口後，才鬆了一口氣。

「繹言你現在馬上答應我，你再也不會去碰瓦斯爐，還有刀子，這真是太危險了，你看著我的眼睛，馬上答應我」伊芙現在聲色俱厲，嚴肅的不行，繹言嚇的有點縮了起來，然後才怯怯的點頭。

伊芙停了一下，緩和了語氣才說道「繹言，抱歉是奶奶睡過頭了，以後只要把奶奶叫起來就好了，不要自己弄」

繹言還是怯生生的點頭，被伊芙嚇的瑟瑟發抖，樣子看起來很委屈，伊芙不用想也知道小孩是貼心，想要做頓飯給自己吃......

同時伊芙心裡也隱隱作痛，是要怎麼樣成熟世故，才會自己咻的一聲就做起飯來，如此體貼？從小沒有爸爸在旁邊一起照料著，還要看顧自己媽媽的感受，讓這個小繹言真的比同樣年齡的小孩通透成熟許多。

「繹言，以前你在家裡的時候常常自己做飯嗎？」繹言搖搖頭，拿起了身邊的寫字版寫下

『我想著mommy以前是怎麼做菜的，就依樣畫葫蘆的做了起來，奶奶對不起，繹言下次不會了』

伊芙溫和的對繹言笑著，雙手合擊的拍了拍，像是在鼓舞士氣一樣。

「好了好了，住了這麼大段日子，山都看膩了，我們去看海吧，奶奶等等訂最快的班機，我們去長灘島渡假！」

伊芙真的馬上訂起了機票，隔天就帶著繹言飛去長灘島，到了當地飯店才傳訊息跟其他人說，也把大家都嚇了一跳，突突然然的就出國玩了，伊芙也沒多解釋只說山看膩了。

繹言從畫山變成畫海畫蝦畫魚，風格也越來越熱情，祖孫倆在沙灘海邊玩的不亦樂乎，待了兩個禮拜才甘願回家。

避暑山莊

繹言出來也已經過了三個多月，狀態很穩定的進步著，負面跟憂鬱的狀況減少非常的多，但是很黏人，不太敢一個人獨處；期間伊芙常常講著主屋的人，也會把其他人對繹言的關心一一的表達給繹言知道，繹言都聽進去也很感謝著，對於回去也沒有這麼排斥。

今天他們一起出去爬山踏青，爬到山頂的時候，伊芙跟繹言說

「繹言，其實你自己心裡也很清楚柔柔的死跟你爸爸沒有關係，你怪樓辰軒已經好幾個月了，也差不多是時間把這件事情放下了，你說是不是？」

繹言安靜不語，默默的吃著帶上來的三角飯糰。

等到準備下山的時候，繹言拉了拉伊芙的衣袖，認真的看著奶奶，鄭重的點頭。

伊芙回到山莊後馬上打了電話給樓辰軒通知他這個好消息「軒兒，繹言願意見你了，有放假的時候過來一趟吧」

樓辰軒在電話的另一頭興奮的跳了起來，把身旁的正在忙碌護士都嚇了一條，他一點時間都不浪費馬上把隔天的會議跟行政延後，請了一天假要過去看兒子，隔天天還沒亮，樓辰軒三步並作兩步跳上車就要出門，伊湘趕緊攔著塞了些準備好的吃食讓他在路上果腹，樓慕宇站在身後搖搖頭，一臉無奈的看著自己弟弟的興奮難耐，沐庭拔下了一直戴在手上的十字架手鍊交給樓辰軒祝他好運，聶筱粉戲謔的捏捏弟弟的鼻子，對他挑挑眉眨眨眼，全部人都起了個大早出來送行，像是送出國比賽的學子般歡喜驕傲。

樓辰軒在車上跟著全部家人揮手道別，嘴角早就笑著彎到了不能在彎。

繹言知道今天爸爸要來，緊張與期待並濟，其實在奶奶告訴自己爸爸用盡力氣在救媽媽的時候，他就知道錯怪了爸爸，但是他也不知道該怎麼辦，一部份礙於羞愧而不敢有所表示，一部分是還在緬懷感傷，剩下的部分則是對這些事物完全毫無頭緒，喪母、誤解、痛苦、孤寂、疑惑......所有的東西一次崩在繹言的身上，繹言除了把自己封閉起來，連話都不講的全然封閉來保護自己外，他也沒其他的機制可啟動，不過在出來的這幾個月裡面，生活步調完全慢了下來，換了環境，也才能有更多的空間時間去面對這些齊發的感受，漸漸的也算有點了頭緒。

伊芙看到繹言一早就起來，早餐也沒吃幾口，畫畫也不畫了，就在落地窗前面擔憂的走來走去，一點聲音就嚇得他跳起來，伊芙笑著走過去安撫他「等等你daddy來的時候，只要讓他知道你很愛他這樣就夠了」

繹言一聽到這句話，眼睛就蒙上了一層水氣，濕潤潤的看著伊芙，然後提筆寫下

『奶奶，我真的很愛daddy嗎？』

伊芙點了點頭「我相信是的，繹言你聽聽看心發出來的聲音，是不是也是這樣告訴你呢？」

繹言也不知道，只是他確定了一件事，他想見到daddy，真的很想很想見到dadd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