炊煙 (六十二)

也沒過多久，大門的電鈴就響了起來，像是知道來人心有多心急一樣，連電鈴聽起來都更加輕快飛揚。

伊芙過去開門，在拉開門前給了繹言一個鼓勵的微笑，點了點頭，用唇語無聲的說出了一句「別怕，奶奶愛你」

就像劑強心針灌入，把侷促不安的繹言給鎮定住了。

門一開，樓辰軒佇立門外，身影後面襯著光，照著來人更加的高聳。

繹言看到自己的爸爸一樣的強壯挺拔，臉上的笑容一樣是這麼的柔和溫暖，眼淚就瞬間爬滿了眼眶，當下他就知道自己心裡的聲音是什麼了

他很愛很愛自己的爸爸。

樓辰軒在見到兒子一面後，反而沒了一路開車過來的衝勁，心情複雜了起來，帶了點望而生畏，眼前的小孩是這麼的嬌小，如此需要人守護，樓辰軒怯著一步一步走向繹言，每一步都像是過了山水萬重，又似寒冬後的春暖花開，樓辰軒幾乎是輕顫著到了繹言面前，蹲下來看著自己的兒子，輕聲的喚了一句「繹言」

這句話像是開關似的把繹言的淚夾子又開大了一些，繹言直接的撲了上去，樓辰軒把他抱了滿懷，心裡感慨萬千，嘴裡又喃喃的喊著「繹言.....繹言.....」

繹言這時抬頭看著自己爸爸，做了一件大家都料想以外的事，繹言張開了自己的口說話

「da...ddy」

因為長期的沒有開口造成嗓音嘶啞，聲音斷斷續續，但是聽在樓辰軒耳裡宛如天籟，讓他驚喜交集，他抬頭看向自己媽媽，伊芙也是露出跟他一模一樣的驚呼神情。

原來這是繹言這麼久以來第一次開口說話。

人的快樂值能這樣一路攀升嗎？這是樓辰軒做夢都沒想到的好事，繹言不僅認他，甚至開了口說話，樓辰軒在心裡感謝著上帝，感謝著所有繹言身邊的人，在他身上的小小人影覺得剛剛講的不好，又開口喊了一句：「daddy」，然後開始潸然淚下，像是把所有的委屈全部都哭出來一樣，不過哭泣的時候繹言還是沒有發出聲音。

「繹言，爸爸在這裡，我在這裡，永遠都在，別怕，想哭就哭出來」

像是得到批准一樣，繹言才開始發出細微的哭泣聲，在樓辰軒身上啜泣到不能自己。

千山萬水一路走來，樓辰軒沒有聽過比這句「daddy」還要更好聽的話，樓辰軒只能不爭氣的跟著繹言一起哭了，任由淚水猖狂，他抱緊繹言的雙手絲毫沒有一絲鬆動，繹言像光又像影，他怕一絲絲的鬆手，懷裡的小人就消失殆盡，他好不容易盼來的寶貝，又會再一次的化為泡影，所以樓辰軒這次怎麼樣都不肯放手。

父子倆相認，情緒又飽滿又狂放，渲染了一草一木，在一旁的伊芙也為之動容。

這兩人哭著擁抱，情緒和緩了一點後，樓辰軒低頭問著在懷裡縮成一小團的繹言「我們回家好不好？」

繹言用頭蹭著爸爸的胸膛，點了點頭，答應了。

主屋

今天主屋很熱鬧，像過年一樣，大家都歡天喜地的迎接伊芙跟繹言的回來，每個人都渾身解數的做了幾道自己的拿手菜，餐桌上滿滿的擺上了冒著熱氣的食物。

伊芙先進了家門，看到了兒女跟孫子都在，也實在是歡喜，都過了好幾個月，總算回家了。

繹言是被樓辰軒抱著進來的，一進來後乖乖巧巧挨個跟所有長輩問好，就像他第一次進主屋那樣的打招呼，大家又驚又喜的面面相覷，繹言居然開口說話了！

這真是上天賜予最好的禮物，繹言總算開口了，這頓飯吃的很喜悅，大家都喜上眉梢的夾菜給繹言，噓寒問暖的關心著。飯後，全部人都拿了準備好的禮物要給繹言，小孩開心的在客廳開始拆禮物，包裝紙撕開才發現禮物是一個比一個貴重，wii遊戲機、平板、筆記型電腦、腳踏車、恐龍模型等等的散著在主屋客廳裡，繹言不是個物慾重的小孩，這些禮物實在太貴重了都不敢收，手足無措的看著自己爸爸，樓辰軒只要他好好的道謝，長輩都疼寵他，一片心意不在乎禮物貴重與否，就懷著感恩的心收下來沒有關係。

繹書兄妹跟靈兒姊妹則一起寫了一張非常溫暖的卡片給繹言，裡面充滿了關心與暖意，也跟繹言致歉沒有多顧慮他的心情，希望繹言能夠不計前嫌跟他們玩在一起，繹言看了真是很感動哥哥姐姐們都對他這麼好。

繹言又回到了主屋住，這次回來跟自己爸爸培養起了更堅強的情感，繹言本來就很愛自己的爸爸，加上這次是誤會了他，且這一大段時間樓辰軒都用溫潤包容不強求的態度去對待繹言，小孩心理一清二楚，自然生出更多的仰慕與欽佩。

繹言覺得爸爸是一個又強大又溫柔的人，每當自己因為想到媽媽走了而害怕難受的時候爸爸就會把自己緊緊的抱著，告訴自己沒事不用擔心，繹言幾乎是無時無刻的黏在樓辰軒身上，每天早上的時候樓辰軒要出門上班，繹言都會一路送到了車邊，離情依依的不願意放手，搞得好像樓辰軒要去前線作戰不會回來一樣，伊芙在旁邊都會笑著搖頭的把繹言帶回去。

伊芙看著繹言適應的越來越好，跟樓辰軒的感情也培養得很不錯，心裡覺得當初讓他們先住在主屋是對的決定，畢竟還是不清楚繹言對待沐庭的態度是如何，如果是在主屋的話至少伊芙在這，繹言是認她這個祖母的，要是真有什麼事情大不了伊芙就在帶著繹言遠走高飛就是，不過看他跟樓辰軒那副難分難捨的樣子，下次繹言要是真的鬧了起來，起碼他會跟他爸爸一起，伊芙也放下心。

白天的時候，繹言一樣是做著自己喜歡的事，跟著奶奶爺爺一起畫圖、打球、看書，或是自己去練琴，然後每週的心裡醫生都沒有斷，回來了伊湘繼續幫他上音樂治療，週三的時候一樣晚上過去樓慕宇那裡跟著繹書一起上課，而晚上就是繹言最期待的時光，樓辰軒會從醫院下班回來，陪伴他整整一晚，兩個人會一起做家務、聊天、看書、打電動、玩桌遊，總之有爸爸的陪伴繹言覺得做什麼都好，有時候爸爸回來的晚了，餐桌上已經開飯，繹言吃的慢也吃的不專心，就是滿心期待著樓辰軒回來，一聽到車子開近的聲音，就雀躍不已的丟下餐具筷子奔到了大門口等待，然後就會聽到兩父子的大笑聲愉悅的從門口傳進來。

繹言對誰都沒有意見，跟誰也都好，但是唯一的例外就是沐庭。

自從繹言回來後，rocky就被帶過來主屋，繹言現在也不怕看到rocky了，他會親自照料他，跟他玩，今天晚上繹言原本跟著樓辰軒一起在客廳跟rocky玩，結束後繹言把rocky帶回去它的屋子，看到沐庭正在把rocky的水盆拿起來要去洗，突然間mommy曾經的身影跑了出來，以前mommy都會拿rocky的水盆、食盤去清洗，繹言心裡升起了一陣不開心，為什麼她要做這件事情？她又不是我媽。

繹言整個人都冷的像冰，說出來的話更是冷漠到會傷人「沐庭阿姨，謝謝妳的幫忙，以後rocky的東西我可以自己用就不麻煩您了」

距離被強行的拉了出來。

沐庭愣著，心上被狠狠的搓了一下，不過隨即露出笑臉，用一點事都沒有的語氣說道

「繹言抱歉，是我多事了。我有做了你愛吃的點心，等等拿給你吃好不好？」

沐庭笑著把rocky的水盆遞回去，溫柔和煦的關心著繹言，繹言卻只是給了個軟釘子「謝謝阿姨，但是我不太餓」

斷然拒絕，連吃都不吃。

繹言說完拿著水盆轉身就走了，冷落冰霜，一點機會都不給。

繹言對待沐庭的態度大家其實都默默地看在眼裡，不過知道小孩喪母也才不到半年，對馬上有後母的這種心情一定很複雜，所以也沒人強求小孩一定要馬上接受。

繹言回來了後沐庭常常過來主屋煮些繹言愛吃的菜，不過繹言知道是她做的就會找理由不吃，所以之後沐庭就不來主屋煮了，在家裡煮好後偷偷的放過來，繹言都會以為是奶奶或是姑姑、伯母做的，就會吃得很開心，沐庭知道繹言喜歡也覺得這樣就可以了。

今天是一起家庭聚餐吃飯的日子，沐庭一早就買來了食材，做了繹言愛喝的甜湯，不過繹言照舊著不吃沐庭煮的菜，只說著要去找其他小孩玩就跑掉了，明明這麼愛吃甜食的小孩，還可以這樣說不吃就不吃，沐庭一樣是笑著說沒關係，默默的把甜湯端回去廚房，等到回來的時候，大家都心疼的看著她，沐庭知道他們在想甚麼，只是神色自若的說「我知道繹言不喜歡我，他是一個有教養的小孩，他在不喜歡我他都不會表達的多明顯，不吃也沒甚麼，這些事情跟他遭受的痛苦比起來實在是太過微小。請爸爸媽媽哥哥姊姊，不要多苛責繹言，他今天願意回來、願意說話已經很不容易了，在他心裡會覺得我想要取而代之他母親的地位，所以對我會有一定的敵意，不過我從來沒有這樣想過，我只希望他健康快樂。這些事情我相信是上帝給我的考驗，祂也自有安排，繹言就算不接受我，我也不強求，謝謝大家的關心，真是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