炊煙 (八十)

今天晚上樓辰軒跟沐庭都在醫院加班，沒辦法抽空出來帶繹言去醫院等他們，樓慕宇就把繹言也一起接到了家裡。

飯後，兩個小孩子在幫忙收拾盤子，突然廚房傳來了很大聲的爭執聲，緊接著是盤子摔破的聲音，聲音大到連在客廳彈琴的伊湘都停下了飛速彈奏的手指，樓慕宇馬上去廚房查看，兩個小孩子站在那裡對看，臉色都不太好，中間地上躺著一只碎掉的盤子。

「你們兩個有沒有受傷？」

兩個小孩都搖搖頭，樓慕宇舉起一只手做出手勢讓他們不要亂移動，然後戴起了橡膠手套，把地上的碎盤子給撿起來，再次確定地上沒有遺留的碎玻璃後，要兩個小孩跟他一起去書房。

「發生甚麼事了？」

樓慕宇坐在位置上居高臨下的審視著這兩個小孩。

繹書跟繹言又回到了熟悉的書房，兩個人都垂手躬身的站在樓慕宇前面，聽到這句問題兩個人都不回答，心裡各懷鬼胎。

「是不是還要我提醒不回話處罰是甚麼？」樓慕宇的聲音冷了下來，唇拉成一條繃緊的線。

兩個小孩子聽到這句話瞬間抖了一下，繹書趕緊開口：「爸爸，我跟弟弟今天起了爭執，所以才......」

說到這裡繹書就說不下去了，又補了一句「都是我的錯」然後把頭垂了下去，又靜默了，繹言則是在旁邊一句不發，像是不關他的事情一樣，樓慕宇馬上知道他們兩個一定發生了什麼事，只是都不說。

「我其實不太敢相信我接下來要問出口的話......繹書，你欺負弟弟嗎？」

樓慕宇是皺著眉頭的問出這句話，繹書聽到這句話後，深吸了一口氣，用力的點點頭。

樓慕宇抬著眉毛看著眼前的小孩，擺明的就是不相信，繹書真的欺負繹言嗎？

繹書非常疼繹言這眾所皆知，怎麼可能會欺負弟弟，不管任何形式的欺壓樓慕宇都不相信，但是看繹書這個樣子，一副就是心裡有鬼，這兩個小孩一定發生了什麼，兄弟吵架？這又有甚麼好吵的？從小到大他從來就沒跟自己弟弟吵過架，做哥哥的有什麼好跟弟弟吵？樓辰軒想的、要的，樓慕宇向來是能給就給，相對應的對弟弟的要求也是貫徹始終的嚴格，樓辰軒哪有這膽子跟自己爭執。

兩小兄弟又要爭吵什麼東西？繹言想要什麼只要是繹書能給能讓的，繹書也從不自私，家裡衣食無缺，小孩該有的全有了，繹言也不是一個吵鬧任性的孩子，這兩個人是能爭執什麼？

「繹言，換你說說」樓慕宇點名繹言，這小孩從進來書房到現在都很安靜，表情漠然，像是毫不關心眼前的事情一樣。

「伯伯，繹言不知道要說什麼」當小孩回完這句的時候，樓慕宇的手機剛好響了起來，是沐庭傳訊息過來，她已經快要到了要來把繹言接回去。

樓慕宇瞪著兩個小孩想了想後開口道「繹言，沐庭快要到了，既然跟你無關的話，你就先回去吧」

這句話是個試探，樓慕宇先讓他回去要看看小孩會說什麼，沒想到繹言只是安靜地鞠個躬，頭也不回的就離開了，這實在非常的不對勁。

通常這個時候他們一定會開始兄友弟恭、同進退共患難，開始幫對方脫罪『不是哥哥/弟弟的錯，是自己的錯』或是『不要處罰哥哥/弟弟，要就處罰在自己身上』云云，他們會說的說詞樓慕宇都會背了，不過今天是怎麼回事？繹言就這樣一聲不吭的就走了。

樓慕宇挑著眉看著繹言離開不打算出聲阻止，一次先處理一個好了，他轉頭過來瞪著站在他前面的哥哥繹書，小孩也是一臉意興闌珊，什麼都不想說。

非常好，這種事情他是要怎麼解決？

兩個人不知道在吵什麼，他罰也不是不罰也不是，如果照繹書說的他欺負弟弟，那是要挨家法的，但是不罰呢也太輕輕放下了，不能放任小孩吵架滋事，畢竟都鬧到他的眼皮底下了，這也不能睜隻眼閉隻眼，樓慕宇舉起雙手揉揉眉心，思考著要下一步要怎麼辦。

算了這種事還是交給樓辰軒好了，小孩子鬧情緒這種事情他向來比自己懂得處理，想到這樓慕宇也不煩了，開口冷冷的對繹書命令「去罰站」

繹言一路上都很安靜，沐庭想說小孩可能累了也沒多跟他說話，回到家後繹言還是悶悶不樂，沐庭去廚房裡打算做些甜點來給繹言吃，沒過多久樓辰軒也回來了，他在開回來的途中就收到了哥哥發過來的訊息，簡短一句“小兄弟在家裡起爭執”著實把樓辰軒嚇了一跳，他知道沐庭已經接到孩子，只能油門一踩趕緊回家。

「言兒，你們今天發生了什麼事」

樓辰軒一進門連個招呼都來不及跟沐庭打，直直的就往繹言方向走，小孩聽到這句話也不知道該怎麼回，只能安靜的抬頭看著爸爸。

「我收到你大伯傳來的訊息說你跟書兒起了爭執？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繹言面無表情的看向爸爸，小心的回答著：「我跟哥哥因為某些事情的確有了些爭執，然後我們不小心摔了塊碗盤」

「然後呢？」

「伯伯叫我們去書房問話，哥哥說是他的錯，然後媽媽就來接我了我就回家了」

樓辰軒的眉頭皺了起來，這兩個小孩到底在幹嘛？

「書兒呢」不管了先把大兒子找到要緊，樓辰軒左看右看的要找到繹書。

「哥哥不在這裡，他沒有跟著一起來」

「你們沒有把繹書一起帶回來？」樓辰軒大吃一驚的瞪著繹言。

「你哥說是他的錯，然後呢？你什麼都沒有說嗎？」

繹言不回答。

「會吵架怎麼會是只有一個人的錯，你在這件事情上面都沒有問題？」

「你就這樣離開書房留下你哥哥一個人，你難道不知道他會被罰嗎？你每次做錯事，繹書都在你身邊，跟他一點關係都沒有但是還是替你挨罰、護著你，反過來那你呢？」

繹言還是面無表情接近冷淡。

「你是故意的對不對，故意的把繹書留在書房裏一個人去面對你大伯的」

樓辰軒真是被他給氣到了，話也說的直了「你真是太讓我失望了」

繹言聽到這句話後像是被電到似的縮了一下，默默地低下頭，眼淚跟著就滴了下來。

樓辰軒真是不懂自己的兒子怎麼會這樣，他向來對自己的哥哥不曾有任何的不敬，更別提今天這種故意的舉動，他不知道這兩個小孩是怎麼吵的，那也絕不會是像繹書說的那樣“都是他的錯”，繹書是能怎麼的去欺負繹言，這他壓根都不信，就算繹書真的做了什麼事情惹的繹言不開心的，繹言也不能就這樣丟下繹書一人，敬愛自己的哥哥有這麼難嗎？繹書是這麼樣的照顧繹言，愛他疼他，這麼樣的行為表率難道得不到繹言的敬重？

「現在給我去面壁，直到我回來為止」

樓辰軒伸手往客廳牆壁一指，然後急忙的抓起鑰匙往大門邁去，他要趕快去把繹書帶回來，自從上次繹書被哥哥狠罰後，只要繹書一人在書房被教訓，樓辰軒都現在都會怕，畢竟上次那次讓小孩硬生生的憋出病來，可是讓他心疼萬分又後悔不已，繹書個性不愛說，有繹言在旁至少事情可以比較明朗的被說出來，也不會這麼直接的把哥哥惹怒，但是繹言又不在，要是真的按照繹書說的都是他的錯，欺負弟妹那可是要挨不少板子，樓辰軒越想心越驚，腳下油門又在加了加。

繹言輕輕地把眼淚擦掉，默默地按照要求去罰站。

樓辰軒衝出門後，一直都在沐庭也是瞬間愣住了，她慢慢的走到繹言旁邊輕聲的問「言兒你還好嗎？」

繹言搖頭，表示自己在面壁不能說話，沐庭在心中嘆了口氣，說道：「好吧，那媽媽在客廳陪你」

一個小孩被罰，另一個小孩在哥哥那裏也不知道怎麼了，沐庭現在也是擔心的坐立難安。

樓慕宇書房

樓慕宇在書房聽到一聲車子的急煞聲，嘴角微微的彎出一個弧線，轉過頭跟繹書說：「你的救兵來了」

繹書微微的愣住，不知道要怎麼回應。

過沒幾分鐘，書房的門被敲的砰砰響，沒等任何回應的樓辰軒馬上把門扭開闖了進來，樓慕宇坐在書桌後面冷冷地瞪著這個魯莽的弟弟，進來後的樓辰軒疑惑了一下，他以為他會看到哥哥正在教訓繹書，或是已經教訓完了要繹書去罰跪等等的，沒想到繹書只是在牆角罰站，看也來也不像是被處罰過的樣子。

樓辰軒先看自己哥哥一眼確定自己沒有生命安全疑慮後在直直地往繹書方向走去，仔細地審視小孩一番，再把他拉近自己身邊，但是繹書卻不動，樓辰軒這時才看向自己哥哥「哥，我要帶書兒回家，兩個小孩一起才好問話」

樓慕宇這時才開口，清冷的道：「跟你叔叔回去」

繹書才敢有別的動作，先禮貌地跟叔叔問好後再對自己爸爸道謝才離開書房。

一出書房，樓辰軒馬上拉著小孩要看身上哪裡有傷，臉上明顯的關心跟心疼傾瀉，「剛剛有沒有被揍？」

繹書在心裡暗暗自責，但是還是把這些情緒都壓了下去，不顯示任何表情的回答著：「叔叔抱歉讓你擔心了，書兒沒有被罰家法」

樓辰軒點點頭放心了下來，繹書看著自己叔叔這麼擔心的樣子，心裡更加愧疚，暗暗想著......叔叔對待他除了好外，沒有其他了，真心的疼著自己、愛著自己，但是他回報的方式卻是逼迫、欺壓自己的弟弟繹言。

繹書在心中無語的向自己提問著，他脅迫、要求繹言去做的事情......

會不會把叔叔對自己的信任給狠狠的打破？